05
如果唐多令能活下来,他一定会仔仔细细地思考,游丝女的举动代表了什么?她的游丝上牵系的究竟是纪寒卿的命、赵明空的命,抑或是自己的命?
——如果他能活下来。
唐多令的鞭子背叛了他的手指,他还没有用那双翻云覆雨的手旋起鞭花,长鞭便已直直奔向了游丝女,拦下她杀向纪寒卿的一着!
赵明空击节赞叹:“发在意先,好功夫。”
游丝女惊慌中退却,但还是被唐多令的鞭子扫破了如花脸颊,微微颤抖着比剑身还细的小腰,眼波堪怜:“公子,我——”
唐多令对她点了点头,明白她是要趁纪寒卿和赵明空里应外合之前动手,此时也不是责罚莽撞下属的好时候:“带他走。”
游丝女的腰肢还是那样柔弱,点头时小小的动作还是那样怯怯,但在唐多令的话未尽之前,她的游丝已捆住了纪寒卿上半身,她似一张风筝,而纪寒卿便是风筝的骨轴。
他们凌空而渡,连天风也不能掌控她的去向。
然而赵明空还是很从容。
他的刀已不在手中,他的人已跃至月当空。
游丝女挟持着纪寒卿,还没听到怀里病弱俘虏哪怕咳嗽一声,赵明空便已来到了她面前。
他微笑:“走得了吗?”
画舫之顶被游丝女的游丝硬生生射断了一块,月光摇摇晃晃走进了画舫内,颠簸如唐多令此时的心情。
赵明空人在月下,他的刀却在月当中。
刀乱舞,纵横沟壑出一条龙脉,一道举世无双的刀阵!
唐多令此时才明白,赵明空赞他“发在意先”真的只是一句客套而已,赵明空在他挥鞭向游丝女的短短刹那间,就已默运气劲,持刀化阵,这可怖的功力竟有一刹凝固了时间,以至于他的刀还像被主人拿在手中般,执拗地向着唐多令冲来。
看不见的敌人更可怕,唐多令面对的只有空气和一把无坚不摧的刀,他无处招架,无从入手。就像他对纪寒卿的“情”一样,从一开始就患了绝症,无论怎么诊疗,也不可能云开月明。
但唐多令信命,不认命。
纪寒卿注定不是他的,他也要人家深深记得他。
这把刀天下无敌,一时也杀不了他。
高手对决,一时便是一世。
唐多令猝然出手!
同时,赵明空正扼住了游丝女那柔细的脖颈。
游丝女非常忠心,她的“千丝万绪”绞不断赵明空的掌刀,但她至少可以将纪寒卿背负身后,拼尽了一死也不能让赵明空夺人。
她的丝絮纺月色为衣,如蜘蛛结网般,“沙沙”地飞速缠绕,在赵明空心口处凝结为一团丝锥。
两人各有杀招,一时僵持。
赵明空却抬眼看了看纪寒卿。
纪寒卿比他更从容,赵明空的从容还只是能笑得出来,纪寒卿的从容却是敢于示弱。
他终于开始咳嗽。
大概是怕唐突了女性,纪寒卿的咳嗽声低低的、柔柔的,拂过游丝女脖颈,令她竟忍不住生起一股渴望,想要问一问他:“你无恙否?”
这是她第一次分神。
纪寒卿也回眸看向赵明空。
那一瞬两人的眼神都极深,看尽了大半生春夏秋冬。
然而情到深处,怎能无怨尤。
赵明空被丝锥抵着的胸膛并不痛,但他被纪寒卿刺下一剑的肩膊忽然酸痛。
酸,是眼中有泪不能落的酸;痛,是恨不得还他千百倍的痛。?
故而赵明空的眼睛里渐渐只剩下黑,只剩下居高临下的厌弃:“瘦了。”
纪寒卿笑笑,笑纹如流水,载尽千帆过后,唯余疲惫:“盟主更显得意。”
“这次带你回去,我会亲手处决你。你不该为了一个女人刺杀我。”
“不是刺杀,是复仇。”
三两句话说到尽头,已是冰封。
]
游丝女的手已经抖得握不准锥,她叱道:“废话什么!”,]
因被赵明空攥着脖颈,她的嗓音极尖细。
就在这一刹那,她向下一望,隐约看到船上跳动着一些洁白的颗粒,像是盐花从湖底死而复生。
她瞪大了眼睛。
这是她第二次分神。
所有在赵明空面前分过神的人都已死了,更遑论分神两次?
赵明空不再说话,他直接用自己的胸膛撞上了丝锥。然而给他的胸膛一撞,丝絮化棉,美而无用地随风飘去了。
游丝女面如死灰,赵明空带着几分怜惜地看她:“走好。”
——这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是无限恒河沙里,有人一弹指。
赵明空的指便没能弹到底。?
因为唐多令的鞭子已破空而出!
赵明空眼神一眯,神色微变,唐多令竟是将一样意想不到的东西挥鞭弹出,以物易物,以兵器战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