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鸟飞到窗沿上,但没驻足多久就被打开百叶窗的响动惊起,片刻后鸟儿又执拗地落在同一块地方,但在撞上室内散出的热咖啡的气味后,它就抖着翅膀飞去别处去了。邵长庚进来时将帽子摘掉夹在腋下,他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苦和酸涩立即缠上舌头,“这东西现在简直喝不成。”随后他不满地放下杯子,将圈足正对着杯垫上的一环水印压下去。
“半夜的时候你就会喜欢喝它了,想想看,一种东西在透支你生命,同时却让你乐此不疲。”
另一个海军中尉罗金吾在忙着折起行军床的间隙回答同事,但说着他自己就笑出声来,“天哪,他们简直让我们像奴隶一样工作。”中尉收完了自己的东西,仍在疲倦地打着哈欠,他又将帽子摘掉,理了理秃掉一半的头发,把两侧的发丝斜着拨挑上前额,希望让自己的头发看起来多一些。
“博士估计乐意你这么想。”邵长庚回答,将上司扯了进来,他看着岁数还不到中年的罗金吾,那少了头发保护的脑门几乎和肩章上的星星一样亮,不太愿意相信对方的头发完全是因为工作而脱掉的。
“他乐意我跟他一样变光头。”
“乐观点,我的朋友。”
罗金吾从上衣兜掏出小片圆镜照了照自己的模样,立马决定重新扣上帽子,他冲朋友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我倒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今天不用去那摇头摆尾的破船上测数据了。”
邵长庚听了并没有觉得太高兴,他绕过几个技术员,坐到了自己的桌位前,“我宁可趁着气象条件好赶紧把活儿干完。”说完后他示意同时看看窗外湛蓝的天空,“还有什么坏消息吗?”
“你让人打了,这算不算?”对方指了指自己的颧骨。
中尉也跟着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脸上正在散去的淤青——尽管不太好看,倒远不如苻宁在他胳膊上抓咬出来的伤那么疼,“我可不想讨论这个。”他叹了口气,接着问了下去,“难不成还能有其他坏事吗?”
“要说坏事,还真他妈是坏透了,听说最近其他地方的实验室数据偷跑地挺厉害”中尉瞅了瞅周围,压低声音说道,“是咱们自己的军官,为钱当间谍卖了图纸和数据,现在你看着,可不又要搞得草木皆兵了,我可不想跟宪兵们见面”
“那还会给我们放假吗?”他的语气非常无奈,并确定罗金吾不明白各种缘由,邵长庚预估了一阵风险可能对自己的影响,实际上他原本打算问那个人究竟把数据卖了多少钱,算是出于黑色幽默,但想想又觉得不合适。
“邵长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关心这个,但要是我,肯定就愿意外国派个漂漂亮亮的间谍来”军官的脸上透出不切实际的憧憬。
“怎么?那你就要叛变吗?”
“我会让那间谍叛变。”中尉嬉笑着回答,邵长庚也跟着笑了,他心里再清楚不过,知道朋友从未踏足进任何一段恋爱关系,原因纯粹是怕麻烦。罗金吾家里靠矿产生意飞黄腾达,他父亲买了爵位后,结识过不少的贵族名流,虽然不是继承家业的长子,但找个对罗金吾来说也不是难事,但这中尉是家里的异类,他不愿在大学念商科,且为了少听父母几句唠叨,宁肯成宿成宿地睡在实验室。
“真的,难不成最近又”
在邵长庚想认真地问个问题时,罗金吾没让他继续,“放假?想什么呢!你不是才歇了几天吗?要是你走了可没人替你。”
“不是有那个新来的毕业生?”
“别提了,博士才把那小朋友踢出去了。”
“天哪,可是我是真得请假”
“为什么?”罗金吾不太理解,为了让自己Jing神一点,他不断不端起咖啡狠狠咽下几口。
“结婚,就这样,休婚假本来也是军官的权利。”
咖啡立即呛住了罗金吾,褐色的ye体污损了洁白的衬衣,邵长庚想去帮帮同僚,但这时候有个年轻人急急火火地跑进来,他的双手还在忙着打领带,“博士来了!”年轻人向整屋子发出预警。
污渍快速渗进织物里,无论怎么擦拭都来不及了,“别想着不干活了。”罗金吾完全放弃了自己的仪容整洁,“咱们的头儿正闹离婚呢”中尉说着,声音却很快放低。
“早上好,诸君,很高兴还能在这里看见你们,所有人大概都知道了最近那件可耻的事件,很遗憾它也影响了我们的进程,今天本是个多么适合海上实验的好日子。”
一片稀稀落落的笑声响起,又很快停下,邵长庚和罗金吾在长官经过时都挺直了背,更多被称作“博士”的上校没有半点笑容,他的嘴唇抿成一条严肃的、向下撇着的线,干燥的脸上布满皱纹,厚重的镜片仿佛正卡在一堆皱纹之间,上校平静地向手下的技术人员们说明了更多情况以及他们应履行的职责,说完之后他甚至看了看手表,似乎在确保自己没有浪费额外的时间。
“你的假期怎么样,中尉?”上校的目光越过罗金吾污损的军装,落到了邵长庚身上。
“整体是段不错的日子,发生了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