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佐知是那种标准的白面书生的长相,脸上常有笑意,见面未开口便先带了三分和气。只不过熟悉他的老人,都会哭笑不得的骂他一句——
小狐狸。
谁不知道星雾教左护法封佐知,嘴皮一开一合,就能颠倒黑白,转逆乾坤,经常把武林正道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但这位左护法一般坐镇教中Cao持内务,凡过他手的账目半分都做不得假,不然,他手中那一杆判官笔也不是吃素的。
但在樊青樽面前,这位左护法就是个分外护短的老妈妈。
“教主,您怎么受伤了。”封佐知一眼便看见了樊青樽唇上的伤口,还在泛着血色,可把他心疼的不行,连忙从怀里掏出上好伤药双手奉上。
樊青樽没有接,他只是闭了目,后仰倚在躺椅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佐知,我做了一个梦。”
封佐知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他自称我了,也只有在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左右护法面前,樊青樽才会短暂的卸下心防。
“教主,先上药吧”封佐知只觉得看着那一抹血痕分外刺眼。
樊青樽拗不过他,封佐知从小就喜欢把他当瓷娃娃一样,有点儿小伤口就念叨半天,婆妈的不行,不过自从樊青樽当了教主之后,封佐知就收敛了很多,这么一想,倒是有些怀念被他追在屁股后面念叨着的感觉了。
封佐知的手很凉,药也是好药,质地细腻的药膏均匀地涂抹在受伤的下唇上,一片冰凉,微微刺痛。封佐知垂着眸仔仔细细的为樊青樽上药,几缕发丝垂了下来,又被他随手挽在耳后。
“好了,最近几日属下会吩咐下去,注意膳食,不会留下疤痕。”
樊青樽只是看着他,然后眨了眨眼。
若是他方才真的被夺舍了,是不是也就再也见不到封佐知,而封佐知这种对亲人的关心,也不过是给予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子不语怪力乱神,神神怪怪这种事,以往樊青樽也不过是当成话本里的笑谈,没当过真。而这种事情真正发生时,又有谁能真的不怕呢。樊青樽的劫后余生,维持住形象的那点坚强,在最亲密的朋友的关心之下,险些溃不成军。
他不是不怕,被这么一个稀奇古怪的东西觊觎身体,又有谁能不怕。
他只是不能怕,因为他是樊青樽。
“教主?”封佐知难得看见樊青樽有些走神地样子,又想到他情绪不对,更加担心,轻唤了一声。
“本座刚才,差点就死了。”
樊青樽深呼吸了一口气,鼻尖缭绕着封佐知身上淡淡的熏香气,这种熟悉的气息让他的心神也安定了许多,眼睛一闭一睁,心中那点怯意就被尽数压制了下去,再抬起头来,他就又是那个让人琢磨不透的魔教教主了。
“教主,刚刚发生了何事?”这一句话却是惊到了封佐知,他脸上笑意瞬间尽数褪去,杀气四溢,任何威胁到樊青樽的事情都是在触碰他的底线。
“好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樊青樽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封佐知也知道自己反应有些过度,收敛了杀气,顺从地站回了自己下属的位置,低眉顺眼地听着樊青樽娓娓道来,一个对他来说荒诞而不可置信的故事。
虽然这事太过诡异,但是他无条件护短,樊青樽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听完之后他也只是沉yin了一会儿:“教主,您将记下的符号和那老者说过的话都记录下来,兴许关系着他们这种妖术的秘密,以后可能有用。”
“你说的本座也有想到,只是,既然他们对本座下手,会不会也对教内其他人下手”
这才是樊青樽最担心的问题,如果对方夺舍了教中其他有影响力的人,彼时敌在暗我在明,更不知道对方又有什么居心。
樊青樽话音未落,便听见淮月在门外轻敲了三下,两轻一重,这是有急报的意思。
“说。”
“回禀教主,江南分坛急报,右护法封佑行遭遇歹人袭击,被暗器伤到头部,重伤昏迷不醒,情况不大好。”淮月很快念完,她接到飞鸽传书时已经觉得大事不妙,此时更是汗涔涔的,正是因为清楚左右护法和教主的情谊,教主的反应才更不好预料。
封佑行这个名字在喉咙里过了几遍,樊青樽攥紧了手下的扶手,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一个分外古怪的声音。
“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亥时二刻。”
樊青樽手下的木质扶椅已经寸寸碎裂,尽成湮粉,身旁封佐知好不容易收敛下去的杀气再也按捺不住,手指握得死紧,甚至能听到骨骼摩擦的咯咯声。
“佑行会没事的。”樊青樽站起身,拍了拍封佐知的肩,“淮月,备马,下江南。”
“是,教主。”
星雾教左护法封佐知,右护法封佑行,皆为老教主养来的孤儿。同樊青樽一起,三人一同长大,情同手足,二十余年光Yin共度。世人皆知魔教教主和他的左右护法感情甚笃,亲如兄弟,就算是武林正道,也不得不感叹一句这三个人当真情谊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