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虽然是仲春时节,平原上却一片萧瑟,肃杀仿佛深秋。原野上遍地都是阵亡军士的尸体,折断的刀枪弓箭,还有歪歪斜斜插在一边的战旗,浓烈的血腥气形成一股波浪,朝人直扑过来。
一个白衣人站在远处的小山丘上,他一只手撩开帷帽上洁白的纱幕,另一只手掩住了自己的口鼻,两条修长乌黑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目光有些冷峻地看着面前的场景,片刻之后小心翼翼地踏入战场中。
越往里面走,尸体越密集,白衣人皱着眉,高抬脚轻落步,小心地踩在尸体之间的间隙里,然而有时候不免仍是会踩到人。他轻轻蹲下身,扶正一个己方士兵的脸,那张脸满是血污,看那年纪和自己也差不多,然而却战死在这里;他又展开目光望向远方,只见到处都是尸体,也不知有多少大周将士倒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
一只黑色的乌鸦“嘎”地一声从头顶掠过,白衣人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事先已经有过心理准备,然而真正看到时仍然十分震撼,他站起来转过身想要离开这里,就在这时,死尸堆里忽然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脚踝。
年轻男子显然也吃了一惊,立刻抽出袖中隐藏着的短剑,雪亮的剑锋对准下方,注目一看,原来是一个一身黑色皮甲的人,面朝下趴在地上,此时正伸出手死死地抓住自己。
白衣人一看他的服色,面上就是一冷,挥起短剑就要向下砍去,然而当剑刃落到那人手腕上方的一刻,他的动作突然间顿住了。白衣人弯下腰,调转剑柄在那人手肘麻筋处一撞,那人的手便不由得松开了,白衣男子将那人的身体翻了过来,分明是一个二十几岁的西秦青年副将,此时这人的眼睛紧紧闭着,气息微弱,也不知他方才在这样的状态之中是怎样发现自己的。
白衣人的目光在他脸上转着圈儿打量了片刻,轻轻说了一句:“警惕性还挺强。”
然后白衣人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他的颈动脉上摸了摸脉搏,又扒开那人的眼皮看了一下,黑色瞳仁的瞳孔虽然略有扩散,但好在没有如同变质的鸡蛋一样,蛋黄完全散开了,如果及时救治的话,应该还是可以活命的。
白衣人想了一下,终于收起短剑,解下那人身上的武器,从身边西秦士兵的衣服上割下几块布条,给那人将头上身上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便弯腰背起他来,一步步向战场外走去。这白衣男子虽然身材看似单薄,然而背了一个人却也并不十分吃力,面上仍然维持平静,没有龇牙咧嘴。
一匹栗色的马上驮着两个人,前面那个绵软无力地趴在马颈上,后面那人手抓着缰绳Cao控马匹,一路寻找住宿的地方。
山林前方出现了一座茅草小屋,白衣人策马来到房屋前,扬声问道:“主人家在吗?里面有人吗?”
等了片刻,里边寂然无声,年轻男子下了马,推门走了进去。门“咯吱”一声刚一推开,里面就传来一股发霉的味道,从门口照进来的光线之下还能看到飞舞的灰尘,那股霉味仿佛融合在灰尘里一起涌了过来,白衣人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然而这是他找了半天唯一发现的一座还算完好的建筑,并没有被烧被焚,因此他只得继续往里走。
草屋并不大,进去之后一眼就可以看到底,这里没有床铺,只在角落里铺了一些干草,这里显然就是用来休息的地方,屋子的另一个角落有一个泥砖砌的小小简易灶台,灶台边放着一个小铁锅,墙壁上还挂着一些干rou,也不知那些rou已经放了多久,表皮的颜色已经发黑,白衣人连闻一闻的兴趣都没有,转身便走了出去。
将那西秦的副将放躺在草堆上,白衣人解下了他的皮甲堆在一旁,让他躺得稍微舒服一些。将一些药粉洒在西秦军官伤口上,重新包扎好,白衣男子正要转身出门去,忽然看到那人腰间挂了一条白色的东西,他将那长条状的硬物从那人腰带里抽了出来一看,原来是一枝骨笛,那不知什么骨头的材质在光线下泛着惨白不祥的光,仿佛骷髅鬼火一般。
白衣人一皱眉,挥手一用力就将那晦气的东西准确地从门口远远地抛了出去,骨笛在空中形成一条优美的弧线,终于落到远处的草丛里,顺着山坡一路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仿佛了却了一件麻烦事,他轻松地拍了拍手,从容地迈步出去了,随手将房门关上。
过了一阵,白衣人从林间走了回来,手里提着一只山鸡,草屋附近有一道小小的山泉水从石缝里流出来,他在泉水边羽毛纷飞地将山鸡收拾好,又将锅具洗刷干净,盛了水便将那只鸡整只放了进去准备炖鸡汤。
灶台前放着火石火镰,白衣人将柴草堆在灶膛里,拿着取火用具愣了一会儿,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生活技能也是一样,自己临出发前自认为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可是偏偏就漏了学习怎样生火,在家里的时候自有人做这样的事情,从来不用他动手的。白衣人闭起眼睛回想了一下,春荣点灯的时候是怎样做的?然后他睁开眼睛,循着方才回忆里的动作,按步骤Cao作起来,好不容易终于是点着了火,可以烧饭了。
受伤的副将是被一阵烟气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