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当天晚上,慕容钦睡在草铺上,白圭另外割了一些野草来,在屋子的另一角铺了,自己躺在上面,侧着身子紧紧握住袖中的短剑,睡梦中也没有放松警惕,第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慕容钦虽然伤得很重,但好在他本来身体强健,伤口上了药之后,又有人供应食物,因此复原得颇快。
到这时他已经洗干净了脸,慕容一族有西域胡人的血统,这种血统在他身上体现得十分明显,慕容钦的皮肤非常白,在乌黑长发的映衬下,更显得他的脸如同酥酪一般,眉毛又长又浓,鼻梁挺直优美,眼睛还微微向里眍着,五官轮廓要比大周的人鲜明,不过眼珠儿是黑色而不是绿色,这一点和许多纯正的胡人不同。
几天历练下来,如今白圭生火的技能已经很不错了,他本来就是个善于观察分析的人,慕容钦醒来后,又得到他的指点,因此进步得很快,此时不但点火迅速,而且屋子里再也没有出现过那样的浓烟,那种“火烧赤壁”的盛况再未曾出现过,那一天的烟气用慕容钦的话来讲,是好做烟熏rou了。
慕容钦说这句话的时候,白圭还不由得转头看了看灶台上挂着的黑乎乎的干rou,心里想莫非这些rou就是这样熏出来的?
这一天中午,喝的又是鸡汤,虽然筷子仍然是树枝,不过白圭已经用短剑削出两把木勺来,再不需要抱着锅喝汤了,他甚至还寻找了一块比较平整的石块用来做餐桌,下面用泥土垒起来,上面铺上那块石板,居然整治得有模有样,猎人小屋虽然仍然很简陋,却有了一种生活的气息。
慕容钦看着他将石板桌面擦净,将锅子勺子和筷子都摆放好,暗道虽然看起来好像公子哥儿一样,不过却很能随遇而安,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做事也十分有心,竟然无师自通能琢磨出这些办法来,似乎倒是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轻浮。
不过当慕容钦看到锅里的野笋块和鸡rou,他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终于实在忍不住要说:“鸡皮和鸡毛一起都脱去了吗?”
白圭“呃”了一声,保持着气质镇定从容说道:“虽然酸笋鸡皮汤是很好的,不过为了不像吃鱼时那样吐鱼刺,还是牺牲掉吧。”
慕容钦一脸的难以想象,轻轻摇头道:“我还以为大周有身份的人连鸡皮都不吃呢,只吃净rou。山禽野鸡之类抓住了就趁热拔毛,在它们身体还有余温的时候,拔毛很容易的,也可以先用热水烫一下,让毛管松软,然后从胸部开始拔毛。像这样连皮带毛都剥掉,虽然也许更省事,但是很浪费食物的,你打猎不易,这样太可惜了。”
白圭眼神有点发直,“嗯哼!”咳了一声,答应道:“晓得了。”
然后两个人就静静地吃饭,白圭是秉承家教,“食不言寝不语”,慕容钦则一向没有和人闲聊的习惯,因此餐桌上虽然没人说话,倒也不觉得尴尬。
吃过饭后,白圭收拾了锅筷,坐在慕容钦面前问道:“你的伤好了一些,过几天就可以走动了,有没有想好要到哪里去?”
慕容钦毫不迟疑地说:“我要回西秦。”
白圭不动声色地说:“可是你除了自己的姓名,已经记不得自己还有哪些亲人朋友,回去了要怎样说呢?而且如今周秦刚刚交战,边境把守森严,遇到可疑的人都是先抓捕再问话的,你这个样子,一看就是西秦的军人。”
慕容钦丝毫没有动摇,说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去。”
白圭不很介意地点点头,说:“好啊,随你吧。哦对了,听说西秦的骨笛是用少女的腿骨做成,真的是这样吗?”
慕容钦微微皱眉,大周自命华夏上国,看待其她人的时候总是用一种猎奇的眼神,就仿佛对方是珍禽异兽一样。
他声音略有些发沉,道:“哪里有那么古怪?骨笛乃是用鹫鹰的翅骨做成,也有用鹤骨的,吹起来非常好听,尤其是秋天的草原,夜晚守着羊群吹起骨笛,那感觉就好像把身体浸在泉水中一样。”
白圭设想了一下慕容钦所描绘的场景,不由得了连连点头,确实是“三奏月初上,寂寥寒江深”啊,那心境的确像是用冰雪水洗过的一样。
见他脸上露出沉浸其中的表情,慕容钦微微冷笑一声,说道:“周人确实有文化,连恐怖的事情都搞得那么香艳,如果真的用人骨,也未必一定用少女的骨头,只要用奴隶的骨头就好。”
白圭顿时一噎,一时间觉得有点无话可说,便站起来道:“我到外面走走。”
草丛中,白圭弓着腰仔细寻找着,几天前自己是把那支骨笛扔到哪里去了?当初自己以为那是人的腿骨做成的不祥之物,因此便很嫌恶地丢弃了,如今才知是误会,想一想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家的东西扔出去,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要尽量找回来的好。
他回忆着那一天骨笛抛物线的弧度,大致的落地地点,正在寻找着,忽然听到前方有几个人在说话:
“那一场大战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真的还会有漏网的秦人藏在我大周境内?”
“或许有吧,散兵或者伤兵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