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起了倒春寒也是有的。
料峭的北风似刀子一般摧残着吐出新绿的嫩枝, 一道携来了扑簌簌的雪。
初升的太阳乌蒙蒙的, 天地之间一片苍茫缟素, 唯有墨色的河道如蜿蜒的卧龙。
而妙应寺的小沙弥正哈欠连天地摸着扶栏爬到了白塔上, 去接看守钟楼的班。塔顶风大,穿了一冬的旧棉袄根本扛不住冷气, 好在他在怀里偷偷揣了一大块热乎的山芋, 焙得他胸口发热。
那沙弥趁着等师叔的会子, 便倚在栏边望起雪景来, 只见坊市间行人寥寥,雪光有些刺目。
而在极远处的荒地上似乎有一片猩红……难道是血……飘飞的大朵雪花依旧无声落着, 逐渐将那丈余长的云朵状血泊掩上了点点莹白。
他静卧在其间,只若红海之内的孤岛一点, 面上竟还带了一点苍白的笑意。
未几, 自大内传来了二十七声丧龙钟, 整个皇城为之一颤。
变天了。
………………
还是八日前, 也就是二月初七, 冯公公手下的小张英驾着马车自驿馆带着两人入了宫。
大殿之内气象庄严,所有监守奉药奉水的太监们皆是沉着脸色垂首立在一旁,腐浊的空气中飘散着有些粗糙的淡淡喘息声,而太医院的院首卢大人正面色晦暗地匆忙退出大殿去, 与李归尘擦身而过。
他无意中对上了李归尘的目光, 瞳孔有些微微缩小,脚步顿了顿到底还是一言不发地赶紧走了。
大殿的内室里, 冯显轻声细语道:“万岁爷,他们二人带来了,正在殿外候着呢。”
正朔倚在墙边的枕包上迟缓地点了点头。
冯显这才躬身退了出去。未几,李归尘与蒲风二人恭谨地进了屋来,停在离床三步远的地方跪身行了礼,便听着正朔爷声音沙哑道:“过来。”
冯显朝着他二人点了点头,蒲风便随着归尘跪身在了圣上的龙床边,始终不敢抬头僭越半点。她心道圣上传召他们此来多半是为了翻案的事,或者是储君的事,却想不出圣上到底要说些什么。
可正朔轻攥着白拂一扫蒲风,与她淡淡道:“把头抬起来给朕看看。”
李归尘微微出了口气,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而蒲风攥紧了衣摆垂眸扬了脸来。
正朔帝点了点头,意思便在于认可了蒲风乃是端怀王遗女的身份。冯显见此便从善如流地走上前来与蒲风笑道:“圣上听闻了蒲大人的事,亦是颇为赏识大人,只不过这细究起来……”
他话音一顿,蒲风立马将额头抵在冰凉光滑的地面上皱眉道:“臣自知有罪,不敢欺瞒陛下。臣当时只为救下乡里,不想后来竟得如此机遇,是臣……”
冯显赶紧上前将蒲风扶了起来,展眉笑道:“大人不必惶恐,晋升大理寺少卿的旨意本就是万岁爷发下来的,万岁爷今天叫二位此来乃是要将一件差事托付给你们。”
他说着,一小太监颇为及时地端上来了一个朱红漆盘,里面放着一册素白云锦扎好的簿子,还有一小方玉印。
蒲风接过了这两件东西,正朔帝咳了咳有些艰难道:“那方印……好生保管着,每月十四……面向西南上香……记下了?”
“臣不敢忘。”
正朔点了点头,忽然弓着腰咳得厉害,蒲风见此只好是再拜了礼请求告退。她往后撤步的时候便瞥到正朔皇帝的头发已经银白了大半了,一双眼眸也已有些浑浊,眉毛眼角往下垂着,面色不是很好。
她一时便顿住了脚步,跪在地上又躬身一大拜,而圣上忽然直勾勾地望着李归尘拼了大力气喝道:“无论何时,朕的人你都要守护好了……朕知道,你一向有这个本事……”
就像是,诀别一般……
“圣上教诲,罪臣没齿难忘。”
蒲风只觉得,他这声音里虽是带着九分的肯定与恭谨,余下里却还是带着一丝丝的闲凉。
说到底,他还是有些怀恨圣上的,如何不恨?
圣上给她的印和册子她都没敢翻动,一来她不知圣上召他们来的意思,二来她也不明白圣上说的“朕的人”到底指的是谁?太子和长孙?
可惜蒲风不知,这里面也是包括她的……
她的确是“皇上的人”,因为她的生父,也就是当年英年早逝的端怀王本是圣上最为宠爱的皇子。如今这一脉只剩下她一人了,蒲风被她母亲瞒了这么多年竟是一概不知。
李归尘心知圣上不打算承认蒲风的郡主身份自然也是有一番考量:当年的蒲家陷落、端王身死的案子本就是一直没有定数的。
景王的确是一直都有狼子野心,可当年端王身死的时候,西景王也才十五六岁。此事单论谋划起来也需得一年半载,故而景王未必有这个能力,可太子-一党就不同了。
其实目前朝中知道端怀王之事的人也是多半疑心太子所为的。这逼死亲弟却与外人假仁假善的变脸技法,帝王家还出得少吗?
当年端怀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