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两个小子回禀,宁国府里连门口的石狮子都未必干净,”凤姐儿兀自说着,笑瞟她一眼,“听吗?宁国府的蓉大nainai。”
秦氏迎上目光,笑道:“闺名可卿。”
“可卿,”凤姐咀嚼这两个字,口齿留香,“可卿,好名字。”
秦可卿笑着点头,又捧了茶盏喝一口,说道:“你说吧,我喝茶。”
凤姐点点头,也喝一口茶润润喉,就以轻松聊八卦的语气,开讲了。
——事情要从贾敬追溯起。
贾珍顽劣,弃嫡妻近小妾,他的原配夫人就和贾敬对上了眼,生子贾蔷。没过多久珍哥儿媳妇就病故了,续弦尤氏。
贾敬好歹进士出身,心中有愧,至此休了心思。但他不会教导儿子,遇事只会打,贾珍于是阳奉Yin违,更加顽劣。
偏偏宁国府是三代单传(贾蔷算哪一代?),等贾珍袭爵后就更是肆意,做出相看儿媳妇的事来。他人老,无可奈何,便心系道教去了。
可宁国府在贾敬私会儿媳妇开始,就败了根,一些坏了心的奴仆见其中有有利可图,就引诱贾珍学坏,甚至引诱敬老爷媳妇学坏,勾得宁国府夫人春心萌动,和一贾家族人成了好事。
贾敬之前因为政治斗争诸事不管,去烧炉炼丹,也没发现府里的人心躁动,自己妻子的目光闪烁。
暗度陈仓,内里腐烂发臭,无人掀开。
现在,掀开了。
因为大名鼎鼎的齐国公陈家嫁过来的,宁国府老夫人,怀孕了。
秦可卿听着,感觉手上不存在的瓜子都要掉了。
凤姐儿不敢告诉她,宁国府八卦记还有着,现在还没发生的后续——
之后,贾敬心灰意冷出家去,贾珍再无顾忌,对秦可卿上手,后来撞破了这事的贾瑞也加入,以至于她得了心病去了。再后来,贾珍和贾蓉常聚麀之诮,与自己的小姨子/姨母玩乐,其余以孝期名义围猎玩乐诸事,不一一细说。
详细写出来能成一个话本子,被官府封禁只能在民间暗暗流传的那种。
但就算只有玉字辈上头的恩怨,也足够让秦可卿战战兢兢了。
宁国府是无数女子的地狱。
……
晚膳后,贾母问了秦可卿诸事,见她神色平和,笑道“和你凤婶婶多聊聊”,就放他们走了。
秦可卿苦笑道:“我毕竟是宁国府里的媳妇,在这也只能当短工式的客人罢了。”
凤姐儿心想,哪能,后来的贾惜春妹子,面上也算是宁国府嫡女,却自小在荣国府长大。事情尴尬到一定的程度,礼法规矩该崩就崩。
凤姐儿眼儿一低就想到了法子,笑道:“你可别丧气,想在我这长长久久的住,也是可以的。”
秦可卿不信,凤姐儿神神秘秘的笑道:“你可等着吧。”
……
当晚秦可卿临睡时,朦朦胧胧之间,又做了一桩黑沉沉的噩梦。
丈夫对她的冷待,公公对她的非分之想,宁国府其他族人对她稍稍掩饰的yIn邪目光……
黑暗被烛光全数驱散,纷杂又隐秘的议论声被丫鬟走动命令的声音掩盖,她迷迷瞪瞪睁开眼,自小陪她的媳妇伏在她床头哀哀哭泣。
“您受苦了……”媳妇念叨着。
凤姐儿坐在主位上一应吩咐着,奴婢井然有序,一一安排。很快就有安神茶熬好端了上来。
秦可卿喝着,半睡不醒,东摇西晃。
媳妇连忙擦了眼泪,朝凤姐儿回禀道:“蓉nainai只是被魇着了,现下瞧着也没大碍。”
凤姐儿微微颔首,却说道:“还有一剂药,一块儿喝了吧。清热化淤解毒,宜睡眠。”
那媳妇颇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们大nainai平常一应有药的,贸然再喝,怕药性有冲撞。”
凤姐儿还没说话,秦可卿就笑道:“无妨,端上来吧。”
媳妇不敢违拗,端了药并汤匙上来,一勺勺喂了。
待秦氏喝完了,众奴仆鱼贯退下。这一折腾,秦可卿已经醒的差不多,见凤姐还在,忽然笑道:“你看出来了?什么清热化瘀解毒……”
“看出来了。”凤姐儿说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安心养病,我会让你长长久久住在荣国府的。”
秦可卿见她眼神坚定,全无勉强,内心不由就相信了,点头:“好。”
……
回自己榻上歇时,凤姐想起秦可卿娇怯泛红的脸,冷笑一声。
她上辈子被带下病折腾了半辈子,死时只剩病魔陪伴,常年寻医问药,也已经久病成医。见秦可卿的脸色和体态,就能看出端倪来。她新婚才月余,却已经也染上了这不治之症……
她冷笑,却是因为,这辈子的她,现在身子倍儿康健,要骂贾琏的话能从侧院直骂到宁国府外,中气十足,绝对不带串词的。
上辈子的她和这辈子的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没了贾琏!也没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