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张禺是在夜晚的工地上捡到周跃霜的。
张禺没有表情的时候眉目端正,身材是干了重活累积起的健实高大,看起来和正常男人无异。可他一说起话来就会暴露他的不足:“小,朋,友,那,里,危,险。”一字一顿,比常人说话明显慢了很多。
张禺是有些傻的,有些良心的邻居每每看到他都会带着怜悯感叹,可惜了这么端正的一个大男人,要是小时候没烧坏脑子该有多出色。
爱偷懒的工友经常会让他代班,用几个硬币骗他一个人做好几人的活。
所以在那个晚上,漫天暴雨倾泻之时,张禺捡到了伤痕累累的周跃霜。
那时满脸血污的周跃霜没理他,只抱着膝盖躲在建到一半的脚手架下面,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张禺在原地犹豫了一会,但还是担心摇摇欲坠的脚手架,于是他摘下自己的安全帽直接扣在埋着脑袋的周跃霜头上。
周跃霜一开始就听出了这个高大男人的不同,他浑身都疼得要命,没想去理会一个傻子。快要下雨了,风刮得很响,周跃霜下意识往里缩了缩,脑袋上突然覆上了一片温暖的硬物。
周跃霜这才抬眼去看张禺。
穿着连体工装服的男人身上有些脏兮兮的,没了安全帽底下有些汗shi的头发落下来挡住一点眉毛,好像被周跃霜的目光吓了一跳。
张禺是真的被吓了一下。他从没见过这么黑这么亮的眼睛,满脸血污下望过来特别凌厉,张禺迟钝地觉出一点危险来。
他犹豫着往后退了一步,但很快一点沉重的凉意砸中了他的脸,张禺抬头看了看浓厚的夜幕,密密麻麻的雨豆子哗啦啦一股脑砸了下来。
张禺有点懵,身上被淋了个半透才反应过来,看见那个没有任何遮挡作用的脚手架下面躲着的小孩,脸上的血被冲开一条一条的,露出底下白生生的皮肤,那双眼睛在雨水的冲刷下shi润得看起来有些可怜。
张禺钻进脚手架底下,直接把那个小孩抱了出来。
周跃霜一愣,随即在男人宽厚的怀里挣扎起来:“放开我!”
张禺脚下跑起来很快,语调却还是那种呆滞的慢吞吞,一字一顿:“下雨了,回家。”
周跃霜经常回想起那天晚上,他细胳膊细腿被男人整个揽抱在怀里,靠着那片结实可靠的肌rou,张禺说话慢慢的,跑起来的震动和说话的震动合在一起传导到了他的胸腔里,男性的汗水和他身上的血腥味道混在一起,还有一点隐藏的皂角香,显得他们很亲近。
那天起,周跃霜终于有了一个真正的家。
#一
周跃霜在真正翻进这个空无一人两居室之前,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再回来这里。
五年了。
那个Yin暗的小房间现在已经堆满了杂物,周跃霜冷笑了一声,往自己以前的卧室走过去。里面的柜子全是灰尘,所幸那两个人对自己的东西不甚关心,他很快翻到自己尘封已久的证件,然后恶意将屋内的摆设全数泄气般地砸了个遍,像是要把满是虐待和压迫的童年一并推翻,周跃霜才故意偷拿了一些值钱的东西混淆视听,毫不留恋地彻底离开了这个地方。
“跃霜好晚,去哪里了。”张禺一如既往慢吞吞地,一字一顿地问他。比起初遇的时候张禺更加高大了一些,绕是正处窜个子青春期的周跃霜也没能追上那人的身高,总会有人笑嘻嘻地调侃说张禺是因为没长脑子才一个劲的长个子。
不过他们现在不敢当着张禺的面说了,谁都知道张禺捡的那个小子虽然长得漂亮像个女孩,但是打起架来豪不含糊,眼睛眯起来跟匹狼似的发着光,要是让他听到了有谁敢嘲笑张禺,那小子肯定要动手。倒不是大家打不过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而是那少年动手时Yin郁得像个真正的Jing神病杀人犯,根本没计后果的那种打法,任谁也招架不起。
而周跃霜在张禺面前却是一副乖乖的样子。
除了最开始捡回来一副炸毛的猫似的不让人靠近,张禺给他涂药时被反抗着抓了几道伤痕,张禺也不恼,只傻愣愣担心看着周跃霜身上的伤痕,抓着对方的手一定要给他上药,捏得周跃霜手腕发疼,痛得他终于狠狠哭了一场。
后来周跃霜就学会慢慢在张禺面前扮作了会让对方欢喜的那种乖小孩。
周跃霜进了门,就过去抱住张禺的腰,脸埋在对方宽厚的胸膛里,没有用力的时候张禺的胸肌就像他的笑容和性格一样柔软,有一点辛劳后的汗水味和张禺特有的皂角味道。
“叔叔,我可以高考了。”周跃霜将身份证捧到张禺面前。
张禺惊喜地拿起来反复看:“真的吗,”原本一字一顿的语调都稍微快了一点,“跃霜可以上大学了,我们跃霜。”
周跃霜看着张禺,男人笑起来已经不像刚遇见时那样一看就有些傻气了,端正的眉目眯起来,是一种很温和的欣喜,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只是说话和思考有些迟钝,窗外夕阳的颜色映进男人的眼睛里,好像可以洗干净周跃霜之前在那个房子里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