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衍闭关的几日,融景峰上下冷冷清清,顾昔索性功也不练了,书也不念了,整日瘫在云之衍的床上辗转反侧,白天倒还好,只是一入夜,顾昔揉着那床白褥子,埋头深嗅,总觉得心中怅然若失。
就这么熬到了第三日。
顾昔夜间睡得晚,白天醒得便也晚,待他揉着眼坐起身,又是过了饭堂开张的一早。
他没接过委派,自然囊空如洗。思索片刻,顾昔决定出门去迎着师尊,再不济也能路途中摘点野山莓充饥。
只是他刚下了融景峰,迎面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被他前日在饭堂扫了颜面的姑娘。
顾昔咂舌,但脸上还是挂起了温和笑容应付。
“师、师兄?”
“你来这里做什么?”
姑娘自是大胆的,但此刻她只身一人,见了顾昔反倒多出些羞涩,面颊生晕稍作低头,语气有点委屈:“玄德长老派我去经卷阁取一本药籍,可我……入门不久,好像迷路了。”
顾昔了然,玄德长老的拜天峰他去过,那里山路的确七拐八绕,新入门的弟子能独自下山已经不错了。顾昔抱起胳膊,忽而心生一念,他瞧人生得清秀端庄,气质灵动,发间绾着只温润蓝玉簪,举止打扮都不像寒门拜入的弟子,至少不像他身无分文,便试探着问道:“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药籍我可以替你去取,你可否帮我下山,买点苏记铺子的酒酿饼?”
姑娘猛地抬头,眸中生了光:“好呀!我正愁找不到那劳什子经卷……”话说了一半她连忙捂住嘴,一双杏眼紧张地环视四周,确定没被人听去,才不好意地吐了舌头,朝着顾昔露出一脸期待:“师兄也喜欢酒酿饼?我可以去买些,就当作给师兄答谢!”
“有劳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顾昔如意,随口问道。
姑娘褪了胆怯,眉目更加生动起来,拳掌清脆相撞:“拜天峰弟子苏攸攸,拜见师兄!”
……
顾昔进了经卷阁,熟练地环视了一圈,很快找到了苏攸攸要的那本《草木方》,他从前被云之衍支使着借阅医书,没少出入过经卷阁,药宗那些本厚到打人生疼的书籍名字,他早背得七七八八。
抱着这本厚册子,云之衍突然想到了明月散,既然来都来了,也该顺道查证。他记得师尊借阅过一本《百毒经》,说不定里面就会有明月散的相关记载,他现在只是对毒发略懂一二,只要他了解了这个毒的全部特征,他就能把云之衍彻底握在掌心之中。
放置毒书的区域很小,顾昔很快便找到了那本《百毒经》,捏在手里薄薄一本,却收录了百余种奇毒,顾昔摊开查找,果然看到了明月散。
“……授人以毒,五日媾和,可得人傀,勤其用,终生不解;两情相悦,涎津痴缠,更得双全之法,可为两厢所用,互作牵制……”
顾昔再往下看,脑筋发麻,半晌他合上书,在柜子前面站了一会儿。
Cao他能诱毒,亲他也能诱毒,宿主毒发之后便会被Cao控,那么这毒就是被自己亲出来的。
两情相悦的亲吻能产生互相牵制,两情相悦的意思是……云之衍喜欢他,他也喜欢云之衍?
怪不得当日云之衍在床上突然变脸,看来他那时就察觉到了不对,知道明月散已生效,才想要制止自己胡思乱想,如果一切皆如药籍所言,那么除夕夜让云之衍闭口不提的昏睡原因,很可能就是他依着毒性反过来牵制了自己。
怎么会这样,那自己岂不是时时刻刻也会被云之衍所牵制,变成他的傀儡?
云之衍本人知道这件事吗?啊,他看过毒经,应该是知道的……等等,不对,这是什么意思……他喜欢云之衍?
顾昔双瞳倏地放大,不可思议地眨巴了几下,眸中映出荒谬神色。
呵,他怎么可能喜欢云之衍。
云之衍是很好看,他比他见过的诸多女子都要矜贵端庄,静伫身形如孤傲松竹,挺拔修雅,姿容上乘,除此之外,他实在是想不出来云之衍究竟还有什么好的了,迷恋美色是人之常情,他才不相信这就是喜欢。
顾昔眸眼微眯。云之衍于他,不过就是心间一抹皎白月光,是他宁缺毋滥的执念,这份占有欲伴着每每严苛的惩戒深入骨髓。他想Cao他,不过是心有不甘,欲壑难平,曾经的少年有多仰慕,如今的少年便可以多伪善,只是那反骨之心密不见光,师徒情谊早也已沦为他心中的笑柄。
至于云之衍喜欢他,他的好师尊是怎么想他的……
顾昔轻笑。
假面已经撕开,他便不在乎云之衍怎么看他,他只要自己心想事成。
他可以肖想,可以凌辱,可以践踏,但要他爱慕云之衍,绝无可能。
顾昔从经卷阁走出来,送去了玄德长老要的书,拎着苏攸攸买来的酒酿饼,走回融景峰的路上,越发觉得书本论调荒谬而不可理喻。明月散不过是个磨人心智的东西,哪里来得那么多爱恋痴缠。
云之衍怎么想的他管不着,但他绝对可以管住自己,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