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怔着半天没说出话来。
男孩挠了挠下巴,"你是妖Jing吧?"很关切的样子:"是被我父亲捉来的吗?"
若是旁人,被折辱了一夜,死去活来地受了这许多的苦,至少会恐惧、惊慌,会对这个园子里的人抱有敌意。
但仙君却是个不记打的,他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妖Jing。"
男孩走过来,用指腹摸他的额头,小手软绵绵的,指尖有些凉。
仙君想起了皇帝同他这么大的时候,手指也常常冰凉,总是追在他后面要他来暖。
他看着面前胖嘟嘟的男孩,恍惚着握住了那只小手。
庄司旭嘶的一声,皱了皱眉头。
仙君微赧,因为自己冰凉的手心。他收回手低下了头,像个害羞的孩子。
庄司旭奇怪:"那父亲为何要捉你?"
仙君扭过头不答。
"我父亲是做官的!是个好人!他不会乱捉人的!"男孩噘嘴,"你告诉我吧,我不会伤害你。"
他不是好人,他欺我辱我,十分可恶!仙君默默腹诽,但是面前的不过是个孩子,他说不出这些话。
男孩提起父亲的时候,是骄横的,神气地像一只挺起胸脯的小雀。
仙君咬了咬唇:"我不是妖Jing,我是因为病了才会被捉。"他缓缓抬头,"你将我放了吧,来日我一定报答你。"
庄司旭很疑惑:"报答?"
仙君点点头:"你想要什么呢?"
庄司旭有些稚气地笑了:"我在园子里埋了一个桃核,我想让它快快长大。"
仙君眨了眨眼,愣了一下,又抿嘴笑了:"好呀,我一定让他长得很大很高,结好多桃子。"
男孩欣喜地去挽他,像得到了一个新朋友那样,他说:"叔叔,我带你去看我的园子,很漂亮的,我晚上经常偷溜出来,听里面的蝈蝈唱歌。"
仙君却没动,他轻轻拨开自己肩上的发,把血迹斑斑的脖颈和毛糙的麻绳露了出来,月光映得他的眼盈盈的,像是忍受着苦痛,含着哀求。
男孩僵住了,他不知所措地把自己的手停在半空中,本想去挽面前男人的手,却又想去抚摸那笔直脆弱的脖颈。
庄司旭犹豫着开口:"疼吗?"
仙君委屈地点头。
"那你忍着些,我帮你解开。"庄司旭开始解那麻绳系成的死疙瘩,但是不行,他从未见过这么多血,他的力气小,又怕碰到那可怖的伤。
最后两人的额头都冒了汗,一个是急,一个是疼。
庄司旭气得跺脚,他捏了捏仙君的手,"等我一会儿,我去拿把剪刀回来。"
仙君捉了他的袖口,颦着眉看他,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
庄司旭拍了拍的手背,像平时安慰自己的母亲那样,"不用怕,我很快就回来。"
他像风一样转身跑掉了。
那些孩子专有的热乎气也随他一起飘散了,仙君靠回冰凉的墙面上,又寂寞了下来。那种空洞的感觉,像是曾经受了重伤,醒来却在陌生的将军府;像是田圃里终于种出了草药,身边却只有一个不苟言笑的师兄;又或者是被欺负了,却连诉苦都不敢。
他有些难过,因为刚刚那一小会儿的热闹,他叹了口气,好想回皇宫啊。
"母亲!"是男孩回来了,在外面嚷嚷,"我没有调皮!"
"那你半夜不睡,偷拿剪子出来做甚?"是个年轻女人,很气愤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仙君往墙角缩了缩,局促地把外袍裹紧了。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男孩领着一个丰腴的妇人进来了,他抬头对她说:"是有人受了伤。"
那女人像是刚从睡梦中惊醒,发丝凌乱,粉黛未施却仍然漂亮。她看到墙角露着白rou的人影,哎呦一声,半捂着眼,侧过身红透了脸。
男孩拿着剪子扑到仙君身边给他剪开了绳子,把绳子撇到角落里,像回避一条毒蛇。
他小声对男孩道了谢,便踉跄着起了身。
这个小妇人早就闻到了空气中的腥膻味,没什么不明白的,她侧目瞧了男人一眼,有些呆愣。
男人尽管只披了件shi淋淋的外袍,也俊秀高大得如同修竹。只是那一身深深浅浅的伤口与大块大块的淤痕,让她眼睛有些发涩。
"造孽啊....."她清了清喉咙,红着眼眶说:"我给你找些药和衣服,你走罢。"
她似是被那伤痕刺伤了眼,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视线,"你坐我家的马车走,要去哪里嘱咐马夫就好。"
仙君被换上衣服坐上了马车,在夜色正浓时离开了这座府邸。
临走时,庄司旭又是担心又是开心,他叮嘱道:"一定要好好治病,别忘了我的桃树呀。"
仙君脸上带着些笑意,很温柔地抿着嘴角:"不会忘记的。"
男孩的母亲表情很复杂,像在看一对傻孩子,却又红着眼眶,她的声音纤细,有些发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