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知道原因,百货旁边是CBD写字楼区,里面也有不少IT公司,IT男的打扮大同小异,无非是灰扑扑的卫衣,双肩包鼓鼓囊囊塞着电脑,还有许久未洗的牛仔裤。也难怪孩子认错。他无奈地自我宽慰。
“嗯。”蒋十安似乎再也不能说出话来,嗓子发出“嗬嗬”的响声,张茂觉得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挂掉电话。他放下手机,脱力地躺倒在沙发上。小客厅顶部他装了一盏三角形的白色灯具,这个家里的一切,张茂在布置之时,都避免和蒋家的任何重复,以免令他想起恶心的过往。然而他接了电话,那段一年多来他总以为自己忘怀的熟悉过去尽数扑面呈现,令他猝不及防。他盯着眼前白亮的灯光,咀嚼着蒋十安的话。
蒋十安似乎终于红了一把,因为孩子丢掉的事情刷爆了微博热搜,张茂不管是打开朋友圈甚至是微信工作群,都在讨论这件事情。微博上也不断有传言看到了孩子,然而他读一眼评论便清楚是谣言。因为孩子过大的年龄,孩子6岁,蒋十安24岁,那么十八岁这孩子出生。知名八卦公众号火速出一篇文“北京二环一套房重金寻子刷爆朋友圈的蒋十安到底是谁?”,里面详尽地八出蒋十安的生辰八字到个人喜好。他从初中起给学校拍摄的宣传片竟然也赫然在目,蒋十安出道以来整容的传闻不攻自破。甚至还有他大学时拒绝学姐表白的视频,里面那句“我有老婆了”被反复拿出来播放解读,群众们瞬间明白了那个“老婆”也许是真的老婆。
无论怎样,第二天仍要装作没事儿人似的去上班,张茂把手机调成振动贴身放在口袋中,走进茶水间泡咖啡。白菜从身后闪进来,在他的肩膀上一拍:“早啊!张茂!”张茂回过头:“蔡哥早。”“哎,你的黑眼圈好严重咯,周末去哪儿耍啦?”白菜等着咖啡机做咖啡,顺便调侃张茂。“没有,”张茂对他的玩笑已有预知性,口气有些生硬地打断他,“我和小刘没相成。”白菜似乎也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些不快,张茂从来不生气,他于是也住嘴,端起咖啡杯试图换个话题:“哎,张茂,你看微博上的新闻了吗?”
直到不再亮起。
“什么新闻?”张茂扯起一点礼貌的微笑问。
的血淋淋哀求过蒋十安,然而当时回答他的只是一阵寂静。他想自己不必再和过去多做纠缠,但是:“回来也没有帮助,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着,有问题随时打给我。”张茂沉吟片刻,又补充:“把我的电话告诉警察,如果找到孩子的时候你的电话不通,就打给我,我的电话没有人打。”
晚餐他又吃掉一桶泡面,手机上除去不断弹出的和蒋十安寻子有关系的新闻外,唯独小刘一个活人给他发了微信。她问张茂,下次看电影什么时候。张茂看着她名字变为“对方正在输入”就一阵心烦,他暴躁地抓了抓头发,回复道:“对不起,我们团队要做新项目,最近都没空”就按掉电话。小刘还在发着什么不断传送过来,手机屏幕每亮一次,张茂就烦躁地按掉。
老婆其人,是这个八卦的台风眼,张茂紧张地翻着页面,他还记得清楚,曾经在汪新元的婚礼上蒋十安的所作所为,他生怕那几个女生会把自己供出来。他转念一想,他们哪知道自己曾经是什么,最多不过是讲他和蒋十安搞同性恋。划到下头,八卦号写手只从孩子走失时所说的“找妈妈”上做文章,认为蒋十安很大可能和孩子母亲分居,孩子思念母亲,所以看到路过有相似的女人就追上去,被人贩子钻了空。张茂心说,蒋十安还是留了一手,没有告诉媒体孩子其实叫的是“爸爸”。
“就那个明星,叫啥子……哦对,蒋十安!他的娃儿丢咯,找到的人能给一千万,加北京一套房!”白菜的眼神满是羡慕,他一手摸着下巴换上普通话说:“他怎么那么有钱啊,真好。”他见张茂沉默,于是主动翻出手机递到张茂眼前,赫然是一张桃太郎的照片:“你看,这娃儿长得多乖,也不晓得能
周日,张茂在家捏着手机等待了一整天,蒋家关系通天,各个地方台的新闻竟然都播放了寻人启事。这一天,蒋十安没有来电话,张茂也并未打过去,只有老家警方给张茂来了个电话,告诉他蒋十安把他的号码也登记进去,如果有动态会告知他。张茂出去泡一桶泡面之外,没有离开沙发半步,他盯着播放娱乐新闻的电视台看了十几个小时,直到眼球酸痛流泪。
“孩子边跑边叫‘爸爸爸爸’。”
他放下手机,平躺在沙发上,虚无地等待着也许不会响起的电话。
张茂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他包扎完手指,给嘴唇涂上厚厚的药膏后已经筋疲力竭,钻进被子里瞬间入睡。
他深深呼吸,翻起手机重新点进微信对话里,小刘发给他“可是我没听说你们有项目呀”,“我让你不高兴吗,我跟你道歉”,“我明白了对不起”。他又有些后悔,张茂想自己怎么成了这样和女孩说话的男人,于是规矩地回复她,自己心情不好对不起,然而按了发送去发不出去,原来小刘已经将他拉黑了。张茂不由得感到气闷,他并不想和任何人恋爱,可他并不排斥和小刘做朋友,结果他的情商这么低,还是把事情搞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