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沉的门扉间透出一线余晖。
孟无华站在窗口,看到檐下有燕子衔着泥落在了旧殿前。
暮色中的长安宫华美而孤寂,一眼望不到尽头。
桃花盘旋着落下。
有几瓣被风托起,在白衣少年阖上门的刹那,从他袖边溜了出去。
有那么一瞬间,孟无华想到的却是,君子皎皎如朗月。
一如当年那个将她接入宫中的男人,情之所钟,不过是为了这一身风华清雅。
燕子还是当年的燕子。
她爱了一辈子的那个人,却早已不在了。
雕刻着Jing美花纹的宫门在眼前缓缓闭合。
沈离按着门上的纹路,静默片刻,慢慢地把额头贴在了上面。
有沉木的味道,厚重而宁静。
还有淡淡的,桃花的味道,萦绕在岁月的烟火中,见证了一个女子波澜起伏的一生。
“你大概不会想见我了。”
少年抵着门,对门内的老妇人说道:“……东州路远,还望太妃保重身体。”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身后的神武军安静地跪在地上,鳞甲在夕阳下泛起血色的光芒。
沈离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一阵微风拂过,有几瓣桃花落了下来,正好掉在他面前。
雪白的袍摆上点缀着一点粉红。
沈离又看了一眼紧闭的宫门,拂袖一挥,那几片桃花就在金橙色的余晖中如雪般消散了。
满院春色,仿佛只是一场梦。
梦醒时分,什么都不剩下,依旧是红颜枯荣,帝陵无声。
未央宫,台狱。
昏暗狭长的廊道里,每隔几步就点着一只火把,空气中弥漫着松油的气息,和些微的灼热感。
通道尽头,是一间石室。
石室不大,四面都由洛水石砌成,刀枪不入,坚固非常。
石室中间关着一个人,四肢都被锁链捆住,披头散发,浑身血迹斑斑,看起来十分狼狈。
“孟太史,”
有人在牢房外站定,雪白的帝服此时看来格外刺眼:“好久不见呐。”
孟修倏地抬起了头。
沈离对上他的视线,嘴角弯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太史一路从东州押解来京城,车马劳顿,是我招待不周了。”
孟修死死地盯着他,半晌,Yin冷地吐出两个字:贱种。
有刀剑出鞘的声音。
沈离摆了摆手,看向身后的白衣青年:“去外面等我一会儿。”
裴云皱了下眉头。
“去吧。”
沈离笑笑:“我想和孟太史说会儿话,你去把宁谦之带来,他在刑部么?”
裴云点头,目光却仍然锁定着牢里的人。
“放心,他出不来的。”
沈离说:“我要问宁谦之一些事,他要是伤得起不来,你就直接把他抬过来。”
这次,裴云没再说什么,身形一闪,就从室内消失了。
“裴家当初也想从你身上撕块rou下来。”
孟修冷笑一声:“如今却装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不过是想借你的手铲除孟家罢了。”
沈离对此很赞同:“他还追着我砍过哦。”
“谁?”
孟修反应过来:“裴云?!”
“裴家二少爷剑法高超,剑气入骨,差点把我的五脏六腑都绞碎了。”
沈离耸肩:“给孟焌和孟遥一百个胆子,他们都不敢。你们老孟家的胆气还是差了点,不然早就改朝换代了。”
“……..”
这一刻,孟修的心情非常复杂。
“如此大逆不道之举,你竟然还留着他。”孟修讽刺道,“是因为没有别的狗可用了么?”
沈离以一种悲悯的眼神瞅着他。
哇,砍几剑就大逆不道了,那他还想爬我的床呢,追着皇帝讨亲亲岂不是要灭族?
就你这心理素质还想着咸鱼翻身呢=。=
快醒醒,看看我!
文能给废话连篇的大臣揪错别字,武能用一只枕头把自荐枕席的臣子给堵回去,天天和这群牛鬼蛇神斗智斗勇,上得朝堂下得龙床还要时刻当心被满朝文武拉去洞房——这么一说好像还蛮押韵的。
“历代明君,善用贤才,杀伐决断,御下有方。”
孟修恶狠狠地瞪着他:“哪怕昏庸如你的父亲,也知道拉拢世族,稳定政权,博个不过不失的名头。”
年轻的皇帝听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
他生就一张清丽多情的面孔,笑的时候,鸦青色的睫毛轻轻落下一层Yin影,便将三分戾气也化作了绕骨柔:“……以至于朱枢土地肥沃,四季温暖,却仅仅能养得起四十万军队。朱枢自诩东陆之最,兴礼乐而废兵法。周边群雄窥伺,各国布局天下,都有角逐天下之心。而朱枢自武帝后,已经数代未有名将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