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书是被吓醒的。深更半夜的,搂在怀里的乖宝儿突然凄声大吼,差点把老年人吓出心脏病。这次的心魔幻境着实诡异,谁家的春梦是把人吓到连哭带吼,醒来后躲在床脚瑟瑟发抖,谁都不让碰的?凌初寒好似惊弓之鸟,抱住自己缩成一团,眼神狂乱,十指互相纠结抓挠,把手掌扣挖出血迹点点。顾玉书心惊胆战地看着他,生怕一个没看住出点好歹。过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凌初寒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筋疲力尽的倒在师父怀里,红了眼圈。
“没事了,没事了······师父在啊,不怕不怕。”顾玉书不敢刺激他,只能一边轻拍徒弟的背,一边不露痕迹的把人往怀里带,让徒儿靠的更舒服些。
“师父,我······”凌初寒哽咽难言。他满脑子都是师弟血污的头颅和自己挥出的剑,腹中好似吞了活老鼠般阵阵作呕,恨不能把剑找出来搉折。他想向顾玉书坦白梦到夏妄的事,告诉师父自己非得见到那小坏蛋才能安心,可张了张嘴,像一只沉默的鱼,没了声息。师父正在气头上,警告过他好几遍不许再提夏妄。他之前私放师弟,已经辜负过师父信任。接二连三的拿师弟的事在师父面前晃悠碍眼,实在是不知好歹。
何况,妄儿究竟是不是妖?如果是,师父知不知道,能不能接受?······这个猜测,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险,还是烂在自己心里最好。
梦中之事是个契机,揭开了秘密的盖子。怀疑好似被掀开了封口的劣酒,发出刺鼻的气味。凌初寒越想越觉得夏妄的确不同寻常。他回忆往日,的确有过几件似是而非,却又不合情理的事情。夏妄爱惹事,缘由之一便是他下手没个轻重,屁大点事也能跟人往死里打。师弟小时候就像不知道疼似的,绊倒了一头磕在桌子角上,头破血流还对他和师父笑的没心没肺,把顾玉书吓得将屋里带棱角的家具全换了。还有一次,他年幼时和夏妄起了争执,失手把师弟推倒,让夏妄被地上一块尖石戳伤了眼睛。他抱着瞎了一只眼的师弟,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找师父。可两三天后,留在师父身边养伤的夏妄便又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面前,一如既往贱兮兮凑到他面前皮痒讨打。他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可那种犯了大错的恐惧感一直停留在他记忆中,以至于他后来每次对夏妄动手都不敢用力。
他一直以为这些事情是自己年岁尚幼,记的不真切,才有不合逻辑的地方。可如果夏妄是妖非人,这些谜团便迎刃而解。妖族凶悍好斗,恢复力又强,断个手脚不两天就长回来了,自然无畏无惧。夏妄顽劣懒学,日日在林子里跑,与走兽飞禽为伍,亦是因为他本就有妖兽血统,让他读书写字无异于赶鸭子上架。夏妄喜欢高处,他每次寻不着人,都要去梧桐林里把师弟从树上拽下来······
凤凰,非梧桐不栖。
不管怎么说,先把人带回青阳峰——若师弟不是妖怪,他便亲手责罚管教。要真是妖怪······毕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要是师弟有什么不妥,也能遮掩一二。
凌初寒靠在男人怀里,默默说了声抱歉。
夏妄睁开眼,被一张大饼脸吓了一跳。
“卧槽!”他往后猛地一退,哐啷撞在笼子上。
“夏小弟,你可算醒了。”叶青山苦着脸看他。夏妄惊魂未定的环顾四周,巡逻的弟子们都围在他这鸟笼四周,窃笑不止。
“啧,你们干嘛?看猴戏吗?”他方才在梦里一个人打遍全仙界,结果最后被自己师兄砍了头,心情实在是美丽不到哪里去。
几个弟子笑到:“哈哈,可不就是看猴戏?他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夏妄眉毛一竖,又要骂人。叶青山及时拦住了他:“夏小弟啊,你这······睡相,的确是不太好。俺寻思着,能是被魇着了咋的?咋大晚上的,叽哇直哭呢?”
夏妄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呛到:“你他妈说什么呢?谁哭了?”
他堂堂九天神凤,将来要对抗全修真界的大妖,能半夜做梦哭唧唧吗?
叶青山那张淳朴脸都皱成一团了:“咋个没哭?跟女娃娃似的哼唧了一晚上,一边嘤嘤还一边‘师兄,师兄别打了’的小声叫唤,可招人疼了。咋,梦见凌师兄了打你了?凌师兄打你那是为你好,你是他亲师弟,他也是恨铁不成钢······”
叶青山絮叨个没完,嘴松的跟棉裤腰似的。夏妄听的目瞪口呆,转头去看,白天里被他骂过的人,竟然都不气了,围在旁边指指点点的看他,似乎还听到几个女弟子窃窃私语着“好萌”“想摸摸头”“坏脾气小猫”一类的闲话。
他的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凶名,这就没了?
叶青山慈祥地撸了撸他的头毛,就跟撸自家土狗似的:“小弟呀,你这个人,就是嘴巴太坏。俺觉着,你心里还是有善心的。”
骂谁善良呢?这大傻子有没有点眼力见儿?骂谁善良呢?
“行啦,你醒了就先缓缓神儿。俺们去巡逻了。”
叶青山带着人走了,留下尊严扫地的夏妄风中凌乱,久久不能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