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一.波诡
马车出发的时候,萧亭砚还昏昏睡着,陆平疆唤不醒他,只好把人严严实实地裹在斗篷里,直接横抱上了马车。
天色朦胧,清雾凉薄,熹微晨光中,隐约可以分辨出随行的暗卫里多了一个陌生的身影,那人带着宽大的兜帽,身形隐匿在Yin影中,目光一直死死地锁定在这边。
陆平疆挑眉,不置一词地抱着青年进了马车,神色间似在考量着什么。
马车行驶了半日,这期间萧亭砚清醒过几次,陆平疆就会趁着人有Jing神的时候,和他讲讲他忘记的事情。
左右与事实出入不大,只不过把顾惊羽的身份替换成了自己,又把顾惊羽离开的六年三言两语地用自己填满,然后把顾惊羽一棍子打成了一个垂涎美色,在战场上趁他受伤把人掳走,差点强要他的登徒浪子。
至于隋闻,他只字未提。
萧亭砚一直乖乖地窝在陆平疆怀里,安静地听着,有时候不知不觉地就会昏睡过去,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又相信了几分。
倒也无妨,起码他现在完全地信任和依赖陆平疆,其他的可以徐徐图之,不必急于一时。
过了正午,马车从平原入了山区。
路上颠簸,惹得萧亭砚颇不安适。
为了避人耳目免生枝节,马车走的不是官道,而是一些山谷小路,虚弱的青年被颠得浑身发汗,头晕眼花,时不时就要上吐下泻,更是一口饭食都吃不下去,脸色惨白如纸,只能蔫蔫地卧在陆平疆怀里,身体疲惫至极,却又难受得无法入睡,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连沉沦迷离的快感都被熬干了,只剩下苦痛折磨。
彼时萧亭砚刚刚呕完一次,却是什么也没吐出来,苍白单薄的人儿扶着一棵树微微喘息,整个人都在发抖,冷汗从他的下巴上滴落下来。
“砚儿,”陆平疆走上前,把人揽进怀里,摸着萧亭砚的汗shi的头发,声音温柔低沉,带着藏不住的心疼和担忧,“我们不走了,先歇一歇好不好?”
萧亭砚靠在陆平疆怀里,红着眼摇头——此去帝都全是山路,日夜兼程也要至少四五日才能抵达,他已经离开帝都将近一月,若是再因为他身子不爽利就耽误行程的话,怕是要把朝中大臣的头发都等掉了。
况且,休息片刻也不过治标,再启程的时候,该难受还是难受。
萧亭砚用脸颊蹭着陆平疆的肩膀,手臂环在男人腰间,身子软绵绵地埋进男人宽厚的怀抱里,眼帘沉重半垂,眼眶又疼又烫,整个人都疲惫得紧,但是后脑的钝痛却偏偏不让他入眠。他闭了闭眼,轻轻开口,嘶哑干涩的嗓子低语出声,像是乞求,又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舅舅,迷晕砚儿……昏着就不难受了……”
陆平疆一时有些无措——他不像顾惊羽那般有那种嗜好,也是从隋闻那里才第一次了解到萧亭砚有这方面的乐趣,此时身上并没有准备什么使人长时间昏迷的药物。
他低头看了看青年脖子上的淤青,嘴里发苦,昨天掐得重了一些,此时他是万万不敢再勒住人儿的脖子了,生怕损了青年的心肺,再勒出什么毛病来。他又覆上青年的后颈,眯起眼,想了想觉得不妥,打晕人的效力太短,若是一直这么敲下去,等到了帝都,怕是要把小砚儿给敲傻了。
此时这舅甥二人偏偏没有一个人想到那个被陆平疆随手揣在荷包里的铃铛——陆平疆不以为意,萧亭砚忘了干净。
见陆平疆沉默,萧亭砚神色恹恹的,晃着发紧的脑袋在陆平疆胸膛上蹭了几下,然后吸吸鼻子,额头抵着陆平疆的肩窝,小声开口:“没关系,还是快些赶路吧,我受得住的……”
陆平疆眉头一皱,突然感觉身后一阵风涌来,一只手就伸在了萧亭砚面前,手里还握着一个小瓷瓶。
萧亭砚微微侧首抬眼,望见那个熟悉的葫芦形青瓷瓶身之后,眼中一喜——那是他从前常用的一种迷药,药性很猛,他每次只敢用半粒,能够让人无知无觉地昏睡一晚上。
来不及去在意这个“陪了自己六年”的男人为何身上没有那些物件,又为何对这药瓶满眼陌生,他自顾自地拿过瓶子,取了一整粒出来,含进口中。
那药丸入口清甜,他一向很喜欢,萧亭砚用舌尖慢慢地舔着,那甜味随着药丸融化沁入他的肺腑,让他很是舒心。
随着甜味而来的是药效,萧亭砚一向不喜欢直接吞下去,而是偏爱慢慢舔食,所以药效也是缓缓地起着作用,温柔地拉扯着他疲惫的意识。青年眉眼一松,失神地眨了眨眼,头脑变得沉重,眸光也开始慢慢涣散,眼帘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向下拉拽,眼前的场景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有白光远远的照过来,在他眼前炸裂成扭曲交织的色块。他原地摇晃了一下,双腿一软,整个人软绵绵地软倒在陆平疆身上,四肢发麻,久违的暖意和愉悦在脑中交织,缠绕成旖旎氤氲的恍惚混沌,那双茶色的眼睛控制不住地上翻,睫毛簌簌颤抖着,口唇微张,喉中发出急促的喘息声,小舌也堪堪瘫软在唇角,有透明的津ye滴落下来,淌入他雪白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