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鸢这个晚上睡得并不算好,在梦里皱着眉头,把自己蜷了蜷,窝着肚子。
他做了许多梦。
梦到和范卓文在家长的介绍下第一次见面,他不是第一次被父母拉出去相亲——因为等级实在太低了,是最末尾的F级,先前几次都没谈成。白鸢家里算不得很富有,但也有中产,家里并不想让他随便嫁了人,即便是最低级的omega,那也是个omega呀?总得发挥一点特殊体质的价值吧?
于是条件一般的beta和alpha两位长辈也不怎么看得上,最终相来熟人朋友的alpha儿子范卓文,等级不错,又是国企高管,对白家不大不小的生意来说正合适。才终于拍了板。
白鸢个性懦弱,都由着父母决定,他如今梦到和范卓文刚结婚的几年,其实还能体会到当初的庆幸,他得承认,自己稀里糊涂的婚姻,是幸福的。
他梦到丈夫彬彬有礼替他沏茶的手,坐近些则闻到alpha身上浓郁的信息素味,画面飞转,他们一起去民政局签字盖章,照完相,范卓文第一次吻了他的唇,笑话他照片上笑得干巴巴,难看。
白鸢很羞怯,又担心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够好,范卓文就自然地牵他的手,说,开玩笑呢,没怪你,怎么总是那么紧张?
范卓文长相上等,更别提他的笑了,只会让白鸢更加紧张。
他和白鸢一般年纪,但总是游刃有余的那个,每每这时就轻搂住住白鸢的腰,换走话题,十分照顾这个胆小的omega的面子。让白鸢很容易在alpha亲昵却不冒犯的接近中放下防备,甚至觉得,自己在被爱着。
他又梦到发情期的时候,丈夫一遍遍满足自己的样子。
白鸢一直有些守旧的思想,觉得omega发情很yIn荡,范卓文就会温柔而又不容拒绝地抚慰他,让白鸢慢慢打开全身,捂着脸叫床。
范卓文会带着笑吻他:“小鸢,不要害羞。”
是因为自己太害羞了吗?梦里的白鸢十分难过地想,他昨天收到的照片上,范卓文正插着一个年轻的omega,看上去的确很奔放。照片里甚至还有另一个alpha,他的丈夫是不是一直顾及自己保守的性格,从来没有尽兴过?
要因为这个,失去范卓文吗?
白鸢在五年的婚姻中自问表现不算突出,但也并不觉得自己给范卓文带来了麻烦,明明alpha每晚回家都会吻他,夸赞他的厨艺,搂抱在一起睡觉,范卓文是爱他的吧?我也好爱他,这场婚姻一直是他为之庆幸的安排,白鸢在梦中的怀抱里喃喃,我们明明是相爱的。
“醒醒,醒醒……”
他的丈夫,他好舍不得他,为什么非要离婚呢?
“白鸢,白鸢!”
白鸢猛地睁眼,被拽出梦似的。
“你做梦了?”楚艾脸色很糟糕,看样子也没睡好,“擦擦。”
白鸢仿佛还在发梦,愣了好一阵,楚艾没耐心一直递纸,把纸巾扔在被子上了白鸢才反应过来。
他摸了摸脸,的确是一片水渍。
楚艾没什么心情多关注白鸢,大清早收到了周镜上百条消息,他没耐心看,周镜又开始打电话,楚艾把他劈头戴脸地骂了一顿,恶狠狠地挂了,周镜又发消息问他在哪里。
楚艾把他拉黑了,拉黑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要周镜把同居公寓的东西收拾好,趁早滚。
白鸢不敢惹楚艾,自己下床去洗漱,再回来时早餐已经摆在桌子上了。
楚艾不愿在孕夫面前失态,调整好情绪,朝白鸢道:“吃吧,吃完休息会儿,十点做手术,我在这儿陪你做完。”实在够仁至义尽。
白鸢脸色僵了一瞬,最后还是点了头。
他没主动问楚艾昨晚是不是没睡好,楚艾也并不关心白鸢的眼泪。
两人都颇有种被某种事拽住的感觉,让整个早餐都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焦躁、烦闷,和犹豫。
犹豫要不要从泥沼里站起来,怎么站起来,之后又该如何走下去……多累啊?
还是干脆沉下去,算了。
白鸢在想他的梦。
楚艾在想周镜。
他断不是白鸢那样渴望转圜的性子,只觉得黏糊,恶心,于是总一张削人的刀子嘴,像要把粘在身上的秽物剔下去,不带停顿地问候了周镜及其祖宗十八代,而现在,徒留一股不愿示人的伤心。
整间病房都罩上一层浓厚的霾,无处流通白鸢的侥幸,放肆沉积楚艾的郁结。
实在该让这截然相反的两者打一架。
便来了,白鸢的手机突然震响,像要在这两个omega中央分出一道天堑。
白鸢接了电话。
“小鸢?”
是范卓文的声音,楚艾倏地望了过去,白鸢察觉到他的目光,没由来地坐直了。
“嗯,怎么了?”他答道。
“我到家了,你在哪儿?”
“我、我……”白鸢太少撒谎,又在做打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