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快到目的地了。我撩开车驾的帘子,试图窥得一二向往已久的北国风光。
雪原自然很美。
真希望我不是以现在的身份过来的。我跟执明夸赞窗外的风景,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看我,说道:“那是自然,毕竟你没见过这么大的雪罢?”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视线向着右边偏了偏:“你们南方人初到北冥来,都是一个样。”
我沉默了。
其实玄武国的都城,我许多年前原是到过的。
那会儿,这才刚刚建国。
北冥是北方这片广袤冻土的旧称,现在这个名字说不得了。因为它属于上一位玄武神君,也是建国者。
曾经我在故国学到的,关于这片土壤的说法总是牵扯着蒙昧、未开化这样的词汇。书上写北冥虽同青龙国一样有象征一方气运的神君,由来却诡异。他们没有皇室,不讲究血脉与传承。这在青龙国的人们眼里,自然是落后与无知的表现。
gui蛇交而生玄武。
神君只能是这样同时背负gui、蛇两族血脉的人,有说法是因为这片土地受过诅咒。在重视血统的青龙国,这一点也被拿来抹黑整个北冥。他们说这种异种交媾的行为无异于自甘堕落,生下的孩子不同于父母中的任何一方正是被诅咒的证明。哪怕你指出龙族其实也干过不少这样的事儿,他们也会说,那不一样,我们定不会让这样的怪物来继承大统。
但其实四方神君的继承规矩都是类似的。青龙国的神君必然出自青龙族,但凡有哪怕一滴的青龙血脉的都拥有继承权,甭管你的父母是鱼虾蟹蚌。反正在成为神君以后血脉就会被提纯。
参赛者听上去很多,竞争听上去很激烈,实际上继承早被皇室锁死了。
理由自然是他们的血脉很高贵。
如果一种神兽血脉高贵的证据只是遍地开花,那蜚蠊早该一统大业了,还要四方神君干嘛。
北冥当然不是这样子就是了,无论是哪个北冥。
尽管书里写那位前代君主久苦于故土的落后愚昧,决心站出来改变世界,努力想让北方成为另外三个国度抗衡的势力而建国的理想时倒也不吝惜赞美之词,对她糅合其他国家体制的行为却大肆地加以嘲笑。
不lun不类,他们这样写。
和她自己一样,他们这样备注。
我为什么没能认同这些文字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我与那些有闲情逸致在书中指点江山的家伙们不一样。他们出这样的书,被皇家收入库中,自然有他们的能耐。在血统为尊的青龙国里这能耐是什么也很容易想像,无外是有些个好的长辈。这是我一生都赶不上的机遇,哪怕他们说得再冠冕堂皇,又有谁会认同他人处心积虑只为贬低自己的话?
有绞尽脑汁评论别人所作所为的心思,为何不能用于正途?
算了,我也没资格说他们。
我不能指望寄人篱下的日子里还能站得笔直坐得端正,人总有折腰时。为了生存卑躬屈膝乃至奴颜媚骨的人我见过很多,表面上的模样说明不了任何事情。执明就是很好的例子,他活下来,完成了他的复仇,并且归国。
我其实很尊敬他。
但我现在只徒劳地希望于他不要想出什么奇怪的法子整我。
对,徒劳。
执明见我伸出手去接空中飘落的雪,便像条蛇一样贴过来,柔声引诱我同他说话:“大皇子想玩雪,孤可以赏光陪你啊。毕竟,这里除了白茫茫的雪啊,真的什么都没有。要不怎么形容人寂寞如雪呢?”
我不知那敬辞用在自己身上是几个意思,但不论如何他想必都是故意的。
我缩回手,自认还算恭敬地回应他:“不敢劳烦君上。”
执明的脸色一沉。
完了,选错了。我闭上眼睛,决定等死。
他凑到我耳边,吹气:“大皇子不愿意,那便算了。”这人连呼吸都没几分热量,充其量比车外的北风稍暖上那么一点。
明明该是相当勾人的举动,我只察觉到寒意。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我那屑爹怎么会有胆量搞他?
肩上忽地多出了重量,大概是他的下颌搭了上来。在我睁眼的时候他的双臂环上我的腰间,收紧。隔着层层叠叠的布料我都觉得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热的,当即想要挣脱。
他道:“不准动。”
行吧,我不动了。
也不敢。
热一点一点地从我身上流走,他却半分也不见得暖起来。我在这沉默里一点一点地落进下风处,直到我实在忍不住打破这僵持的局面。
我喊他:“君上。”
他松开那个并无钳制意味的怀抱,看我。那双竖曈的眼睛眨了又眨,好似满怀期待地等我说些什么。无论是gui是蛇,都仿佛是很有耐心的生物。他不会气急败坏地让我怎样,只会慢悠悠地制造点儿小动静,等我自行乱了阵脚。而在他等待的时间里,又会盘算些什么,我自然无从得知。
我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