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他言语暗示想把自己女儿许配给苏宴,威逼利诱的法子用过,恭顺谦卑的态度也用过,可每每都在苏宴这儿,都踢到铁板。
但转念一想,苏宴心气高,连他的女儿都瞧不上,难道还会帮柳绮玉?
村民包围的严严实实,都在低低地议论,望向柳绮玉的目光同情极了——
落在柳全手上,她低头认个错,对方兴许还会念在一个村里的,有点旧情,放过她。
可偏落在铁面无私的苏里长手里,只怕柳绮玉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苏宴看向柳绮玉,沉声道:“柳姑娘,三十升粮食你有吗?”
语气冷淡,没有半点感情,好似在与滢一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说话。
柳绮玉咬紧唇瓣,心里一沉。
她还以为苏宴会站在她这边呢,明明是他说,她给他纳粮,他便帮她挡着柳全......
苏宴垂下眸,看着她那张如玉莹白的脸有些涨红,赌气似地别到一边不理他,他心里叹了口气,语气放柔了些:“柳姑娘有多少粮便纳多少,不够的我来帮你补。”
这话好像一声闷雷,炸的在场人目瞪口呆!
便是柳绮玉也愣神好一会。
柳全率先反应过来,目中满是狐疑,问:“苏里长什么意思?你要替柳绮玉纳粮?哪有里长替百姓纳粮的......”
苏宴轻笑:“我想帮柳姑娘一把,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
朝廷又没规定过不许别人帮忙纳粮!
柳全先是发愣,反应过来后,气的舌头都打结了,恨不能喊人一棍子打了苏宴,可他能吗?
苏宴最近都搭上县老爷了,他柳全一时想要扳倒苏宴,还真需点能耐。
他摸着激烈跳动的心口,半天,忽然讥笑:“我懂了,苏里长,你帮柳绮玉,是打算从我手里接过粮税的管理!可你今天能让柳绮玉一个人纳粮,你能让全村百姓都纳吗?”
擂台都摆上了,谁出丑,谁以后就永远抬不起头,别想在乡里混!
苏宴似笑非笑看着他:“我当然不能,只是柳姑娘要纳,我怎有不收的道理?”
柳全气的牙痒:“你这是......徇私枉法!我们村没有这个先例!”
苏宴失笑:“徇私?我和柳姑娘哪来的私情可以徇?乡里谁人看到过?倒是族长大人,您和荣虎无亲无故,怎么他逼亲抢人,您倒赶来从旁帮腔?你们一个两个都想娶柳姑娘,从头到尾有问过她同意不同意吗?”
苏宴面不红心不跳地扯谎,说完这话,还淡淡地瞥了一眼沈玄。
沈玄一怔,还没与他对视,苏宴已侧开脸,望向站在沈玄身侧的柳绮玉。
苏宴目光倏忽温和了许多,道:“柳姑娘,你回去拿粮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旁人听不出来,可柳绮玉一下明白,他是在说,让你纳便纳,有事我在。
身后追随着众人的目光,柳绮玉长吸一口气,跑进自家窑洞,打开门,走到盛得满满的大缸边,拿起一根根玉米往竹筐里放。
抖一抖,少许叶子和玉米粒,从细缝里掉落。
柳绮玉擦擦脸上汗,走出院子。
众人看到她背了沉甸甸的一筐东西出来,个个屏气凝神。
柳全面色发白,一只手攥着另一只手上的扳指,骨节都快拽断。
他看着盖在筐子上的红布,忽呵道:“故弄玄虚!谁晓得是不是在最里面装了石头,来滥竽充数!快把布掀开!”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往粮食里掺杂石子和烂菜皮,妄想蒙混过关!
柳绮玉冷冷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
柳全嘴角扭曲:“柳绮玉,你现在本事大了,翻脸不认人,不记得你爹你娘从前怎么求我的吗!”
他情绪激动,但身子实在阳虚,狠话冲到最后冲不上去,直接破了音。
山谷间回荡那句尖利的“吗~~”。
哄笑声响起,柳全脸红到脖子,怒视周围,再次破音:“不许笑!”
“笑~~~”
柳绮玉冷哼:“我爹是我爹,我娘是我娘,他们求你与我何干!”
她伸手将红布一掀,将筐子踢倒。
一个个澄黄的玉米咕噜咕噜滚了出来,顷刻间,面前的空地上,便堆出了一座矮山。
一时众人哗然,个个不掩脸上惊讶,目光一齐注视着地上的玉米山。
一眼便知,三十升,只会多不会少!
柳绮玉将红布往看呆了的柳全脸上砸去:“族长大人,睁大您的狗眼好好看看,这里粮食够不够!”
事到如今,早已得罪过柳全,撕破脸就撕破脸!
柳绮玉分毫不惧,捡起一个玉米棒子,问一旁的村民:“族长老爷刚才说,我要是能拿出三十升,他便跪下喊我祖宗,你们听到了没!”
众人不敢作声。
他们当然听到了,可他们能回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