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绮玉不傻,脑子灵光着呢。
她挑选出来的那十几户锄地的人家,看上去是随随便便点的,其实自有她的道理。
他们大都是村里比较富足的人家,要么拥有的田地多,要么是家中田地位置好,土壤肥沃。
所以当他们一个个和王腊子媳妇抱着同样心理来交地契的时候,那地契上田地的数目加起来,可是极其的可观。
这馕饼最难咬的部分已经咬下,剩下的渣滓可好啃多了。
别看这几日柳绮玉家进进出出的村民不断,可来的都是些小虾米,拥有的田地数目少不说,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
他们交地契,巴望着柳绮玉能施舍一口饭。
柳绮玉倒也尽数收下,只是给他们的待遇可差多了,只按照市面上买卖土地的价格,打发了点碎银。
偶尔有一两个看得顺眼的老实的农汉,才提出要收他们当庄子里的佣农。
虽说偶尔,可如今她的庄子里已经拥有三四十户佣农。
而其他那些卖地的村民,都说西北赤地千里,不是人呆的地方,准备收拾收拾行囊,带着妻儿老母奔往东边。
想到这里,柳绮玉长叹一口气。
世道如此之难,西北边陲风沙弥漫,江南袤土yIn雨湮灭,人如草芥、苦不堪言,如石碎被践踏进土里。
像柳绮玉家能吃上饭,还能屯点粮的少之又少,不管怎么说,看着庄子一点点建成,心里总算有那么一点安全感了。
她弯弯手指头,道:“已经五百多亩了,估摸着还会有不少村民来交田,到最后少说也得有七八百亩吧。”
柳云生眼睛闪过光亮,道:“西北地广人稀,就是有这点好处。到时候我们把山一围,猎场也弄出来了,山上可是有不少珍奇野兽。”
猎场什么的柳绮玉还没想那么远,眼下最主要的还是把田先给种好。
第二天一早,柳绮玉便和宝珍一同上山。
正是九月流火的天气,天高气爽,人什么都不做,往山口上一站,冷风就往身上窜。
幸好柳绮玉出门穿了件厚点的衣裳,这身散花水雾样式草绿色的百褶裙,上身暖洋洋的,是宝珍说京城正流行的款儿。
柳绮玉自己冻着可以,总不能冻着肚里的孩儿吧。
她手覆上腹部,回头看一眼跟在身后、口中叼着一根薇草的柳柱,见他正四处张望,没注意自己,柳绮玉赶紧拉过宝珍,与她悄咪咪地说起话来。
柳绮玉道:“我的信在你那儿呢吧?等会我们看完庄稼,便去县城把它送了,千万别让柳柱发现。”
宝珍明白,早上柳绮玉和她爹说,赵大夫医术不Jing,平时给村里人治病,就是直接把黄符兑水后给人喝。
这东西柳绮玉没吃过猪rou,还没看过猪跑吗?
她爹当道士的时候,可没少拿这个忽悠人。
柳云生被说得老脸一红,赶紧同意让柳绮玉去县里把脉,但怕路上出岔子,叮嘱柳柱务必护送柳绮玉一块去。
姐弟俩水火不容,相看两厌,柳绮玉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一事,若让柳柱这个嘴巴不栓锁的人听去,定会四处瞎说。
他再告诉他的好兄弟们,那柳绮玉名声可就完了。
女子没过门就怀身孕,放哪个朝代都不是件体面事,这点考量柳绮玉还是有的。
她走在田埂上,风吹过山岗,飘来泥土的芬芳。
也不知是哪个眼睛尖的,见到她率先喊了一句:“柳大小姐来了!”
于是两侧忙活的农汉农妇们抬起头来,齐齐放下手里的农具,跑到山道边,笑着和她打招呼。
这样的情况从前可没有过,村里人一直都是瞧不起和排挤柳绮玉一家的。
可如今他们仰望她时,眼里蕴满了真诚的感激与尊重,还拉着自己家垂髫小儿,来给柳绮玉磕头。
“大小姐,您怎么来了?你瞧,你上次吩咐我们用你的法子,把玉米大豆轮流栽种,种子已经播下去了。”
柳绮玉把山野上田都瞧了个大致情况后,往山下走去,听王腊子媳妇给她汇报情况。
她嘴角弧度清扬,走动间带动裙摆飘飘,笑道:“王嫂子,辛苦你了。”
王腊子媳妇被夸得不好意思,手背擦擦汗,笑道:“小姐客气了,对了,说来也是新奇事。我这种子才洒下去没几天,田里居然就冒出新芽了!”
她指着左边一处田给柳绮玉看,果不其然,嫩绿嫩绿的新芽破土而出。
二人行至山脚,一辆马车正停在云杉树下,想来是送柳绮玉去县里的。
王腊子媳妇望着那些身形魁梧剽悍的护院粗使,脚步顿住,颇有些怔忡,问:“小姐,你可知庄稼为何会长得如此快?”
柳绮玉护着肚子,在宝珍搀扶下,踩上脚踏板,进车门前,回首摇摇头,笑道:“我也不知,但恐怕是天师老爷的保佑,是不是?”
王腊子媳妇一愣,随后咧着大大的嘴角,道:“是!是!多亏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