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唯做了个梦。
他好想闻显,他想梦见他,在梦里对他说: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同性恋,为什么不出国,不是说好了来日方长,闻显你在担心什么。
可出现在梦中是另一个男人,他的父亲。
聂小唯已经很多年没有梦到父亲,他曾安慰自己父亲早已转世,以别的身份活在这世上,所以当他看到那个高大熟悉的身影时,眼泪就如决堤的河水般倾泻流下。
他不顾一切地奔跑过去,冲进了父亲宽阔的怀抱。
“爸爸,爸爸——!”他欣喜地放声大哭。
父亲维持着重病前的体态样貌,微笑着,毫不费力地拥抱住快长成大人的儿子。
“小唯。”他听见父亲在耳边叫他的名字。
聂小唯紧紧抓着父亲的手,手掌温暖干燥,他在梦里可以无所顾忌地诉说他的思念:“爸爸,你回来了,你别再离开我,你别走。”
父亲拍拍他的头顶:“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小唯,我一直在看着你。”
温柔的话语令他感到心安,聂小唯渐渐平静下来,他说:“爸,我喜欢上一个人。”
“我的小唯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啊。”
“他和我一样,是男生”
他看着父亲,父亲也望着他:“嗯。”
“你不生气吗?”
父亲的眼睛里带着宽慰的笑意:“小唯,爸爸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陪你长大,现在看到有个人这么在乎你保护你,我就放心了。”
原来他真的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他什么都知道——聂小唯高兴起来,突然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的难过绝望都不算什么,心里沉甸甸的部分一下子轻松了不少,这时父亲却松开了握着他的手。
“爸?”他疑惑道。
父亲朝后退了几步:“小唯,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什么意思?他们才刚刚见面啊。
只见父亲的影像越来模糊,聂小唯慌乱地想要追过去,可双腿重得怎么也迈不开,他急得快要发疯,一股大力撞在他后背上,他猛地睁开眼——
“爸爸——!”
周围的颜色是一片死气沉沉的白,空气中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紧接着传来冯丹的尖叫声:“醒了——大夫,我儿子醒了——!”
聂小唯反应了很久,才发觉这里是医院,他躺在病床上,母亲代替了父亲出现在他面前,冯丹满脸的泪水,攥着盖在他身上的被单,哭道:“小唯,你终于醒了,你吓死妈妈了”
聂小唯眨眨眼,他记得刚才明明是在教室办公室里,为什么会进了医院?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有人按住他的手:“别乱动。”
这才看清床边还站着一位穿白大褂的男医生,手背上传来隐隐的痛感,是在输ye。
医生仔细观察聂小唯,对他说:“你在学校晕倒了,现在有什么感觉,还有哪里不舒服?”
晕倒了是的,聂小唯想起来,他在发烧,他去和老师坦白他的性向,闻显不该为了他和家人决裂,抛弃前途,可他失败了,然后他还丢人的晕倒,给这么多人添了麻烦。
他想咧嘴笑一笑证明他并无大碍,这时有护士推门叫道:“医生,你过来一下。”
男医生暂时离开,冯丹伸手探他的额头:“傻孩子,为什么发烧了不告诉我?”
聂小唯用没扎针的那只手抹掉她腮上的泪:“妈妈,你别哭”
“妈知道你快考试了,但是学习再忙也不能不注意身体,还好杨老师发现得及时,叫两个同学送你过来待会儿我得好好谢谢人家。”冯丹碎碎说着,她是上班途中接到了学校的电话,听说聂小唯晕倒假都来不及请就直奔医院。
聂小唯听她提到班主任,迟疑地问:“老师她没跟你说什么吗?”
“啊?”冯丹没听明白。
聂小唯想起梦里父亲对他说的话,细小的喉结动了动,嗓子干得发苦,可他不想再骗她,他不能让闻显替他承担本该属于他的责任,不管冯丹接不接受,他都要说出来。
张开嘴,还没发出音来,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是那男医生的声音:“聂小唯家属。”
“来了来了。”冯丹以为要办出院手续,忙起身走到门外。
聂小唯想:等她回来再说吧。
因为紧张他的心跳有些加快,胸口闷闷的,头依然沉沉得发晕。他以为这只是烧还没退的症状,没料想是潜伏在体内的病魔因子,在某种外力和心情抑郁的作用下,过早的在这具年轻的身体里,张牙舞爪地活跃起来。
县城距离城市不过短短二十多公里的路程,风貌却是天差地别。建筑物普遍低矮,使得天空似乎更高远广阔,空气里有烧过的秸秆和尘土混杂的味道,沿着新修的柏油马路走,路边停着一辆辆农用三轮车,车厢里满载着萝卜土豆等冬季蔬菜,小孩子们围在卖鞭炮的摊子前,摊贩趁机向他们的大人兜售大红色的窗花和春联。
闻显以前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