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妈妈见老夫人正看住,从旁添道,“回老夫人,这是新姨nainai家兄托了丁瑞家的栓子递进来的,说年下里给各位亲眷手头里活动活动,也是姨nainai家兄弟的一份心意。栓子还说姨nainai家兄长在京城里头开了钱庄,要大家一同照应。”
话是一个意思,但经这么一编派,入耳却做另一番道理。
老夫人只从喉咙里头“恩”了一声。
适巧有一个传菜的丫头,端着一个丰收葡萄纹的青瓷大汤碗来,王溪正照应邵氏,阿兰见着老夫人一桌没有人伺候,于是急忙赶了上来,那丫头见着了她,愣了半会儿神,阿兰动作麻利的将那汤碗两手一端,弯着腰奉到了桌上,她刚才见过王溪伺候,是拿了棉布绢子开的盖碗,于是她也现学着从丫头手里拿过绢子来,伸手去揭。那盖碗做得甚是考究,同圆底大盘一般,从碗身延上来的“过枝”,虽只过了一枝上来,却结了成串的葡萄,釉色好且素净,盖碗却浅,阿兰捏了半天,没有吃准力道。
这一番殷勤老夫人没瞧见,倒是落在了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妈妈,秦业他娘的眼里。
照例来说这正席上妾室连“传递”都不允的,如今这年三十又怎好摆桌席,见老夫人Jing神不在这上头,秦业他娘悄然走到新妇身边,低声道,“姨nainai,你放着罢。”
阿兰正拿捏不到巧劲,她憨厚地笑了笑,“做得来的,做得来的。”说完正好被她一兜手提了起来。
“让媳妇过来,你放下。”
这说话的是齐老夫人,齐老夫人见了那“一百两”,想抬头环顾一番正在欣赏折子的众人,正瞧见新妇竟然如此蹬鼻子上脸,原本的满面喜色倏然消散,她那一句虽然不是呵斥,语气却是极重的。
阿兰见老太太是十分的害怕,这一声下来,手上一抖,盖碗直掉了下去。
“哎呦!”
只听齐敏一声哎呦,捂着眼睛弓起身来。
那砸下的盖碗摔到了鱼汤里,汤汁四溅,恰巧溅到了她眼睛里头。
这下众人一惊,都赶忙过来瞧她。
“心肝啊,这如何得了!”齐母脸上满是疼惜,站起身来,要掰开她的手瞧个仔细。
“不妨事……哈哈……不妨事……”齐敏是爽利脾气,虽是小姐在这上头丝毫不做作,摇着手向众人示意,脸面上还堆着笑。
“这,对不住……我……”阿兰一个劲儿地道歉,手足无措地呆愣在那里,这几乎是要哭出来。
齐敏从指头缝里看着姨nainai,见能睁开了,便将手拿下来,朝着众人眨眨眼,“不妨事,不妨事。”她站了起来,对着阿兰摆摆手道,“姨nainai别着急,不碍着什么的,你看,这不是没事么。”
阿兰初到不久,不知如何称呼,她是“妾室”,在她们家乡只有正室才有资格所谓“带称呼”,家中人物一一见过,这里也是如此,她也不是太愚,见是未出阁的小姐,又看齐母疼爱,于是感激道,“谢姑娘。”
“让嫂子瞧瞧。”王溪这时已在齐敏身旁,她低着身,仔细瞧了瞧齐敏烫着的那只眼睛,“可觉得蒙着?”
齐敏笑着,“嫂子花容月貌,瞧得可清清楚楚。”
“还能贫嘴,看来真是无妨了,”她向后瞧了一眼那些前来探问的,开口道,“大家且去吃酒,劳各位关切,幸而没伤着眼睛,现已无事了。”
待众人退回,王溪搀过一脸焦色的齐母,笑道,“来,母亲还是落座罢,亲戚们见恁着急,这年夜饭都吃不稳当了。媳妇瞧着定无大碍的,想来母亲若是担心,明儿一早让大夫过来瞧一瞧,岂不是更稳妥些?”
齐母拍了拍她搀着的手,“是我做娘的太Cao心,你虑得周到,罢了,我瞧她也无事的。”
母女两人都入了坐,王溪走到依旧呆愣地杵在原地的阿兰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将她带了开去。
“刚才是母亲的姑娘,是这府里头的大小姐,那对坐的是二姑娘,日子长了你便熟了。”她将阿兰带到那虚设的一席旁,“你且略歇一歇,刚才的事不要放在心上。”
“谢夫人。”阿兰心内感激,又觉得初来乍到,诸事不顺,不觉流下泪来。
“嘣砰”——
正在这有些静默的时辰,爆竹磔磔之声从前头传过来。“二踢脚”破空而起,十六连声响彻齐府,一时众人兴起,都往声响处瞧去,接着立马是“春雷”的响声,“劈里啪啦”地乱过一阵,院子里头的气氛也被带得十足。那头的声响刚刚渐轻,只见院子里头新搭的高台处突然绽出了一副花卉图,一排铺开,从西到东,恰似次第展开一般,原是徽州的架子焰火,众人叫好不迭,又听“嗖嗖”几声往天上蹿去,仰着头见墨黑的庭院中腾起几盆“金盏”,耀满空庭,是浏阳的花炮,虽不比宫里头的“大盆花”,却也是相当难得了。
齐敏最是兴奋,她将刚才的事都忘罢了,将对座的齐玫拉了过来,对着齐母道,“母亲,我们往前头些,我要去瞧‘流星赶月’。”还未等齐母回话,她就拉起齐玫要一同离坐。
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