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邺不能坐太久,腰上的伤还在疼,交代说:“照顾好咱们的人,一路注意安全,若是人手不够,就歇一程。”
段冲见他面色疲倦,告辞:“我知道了,郎君放心,那我明日再过来看郎君,你歇着吧。”
说完又朝崔程行了礼,恭敬的退出来了。
等段冲一走,崔邺问:“你觉得这人怎么样?”
崔程不客气的说:“不怎么样。”
崔邺见他不客气,却说:“你帮我带带他吧,有没有功名利禄就看他的命了。”
崔程不说应,也不说不应,问:“什么人的信?”
崔邺攥着信,心知是谢奚给他的,嘴上却说:“生意上的事。”
崔程颇有深意的看了眼信,但什么都没说,嘱咐了他一声后,就那么走了。
崔邺慢条斯理的打开信,目光温柔的看着,谢奚是个冷静的人,但是她的笔触总能挠到他的痒处。她走过很多地方,研究过很多地方的土壤,也十分的理解历史兴衰的必然性。但依旧是兢兢业业的模样。
她的好,就像是一座山,立在那里。女性的品质,很多都是不自知的。
张扬、耀眼是一种风姿,安静有力量同样也是一种魅力。
值得欣慰的是,他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她终于好像开窍了。
谢奚一直以为崔邺在凉州有事,他逾期的信回得很及时。她就没多想。结果半个月后收到崔邺的信,才知道,他差点没能回来。
谢奚:草原之行,得以侥幸。已安然在凉州,受了些小伤,不碍事。
祁连山马场指日可待。
可惜凉州不如你的庄上舒适。
凉州的月色不错,酒也不错,景色更不错。草原盛景,美不胜收,将来应该不会太远,就能带你去草场放马。万马齐喑的气势,想必你一定会喜欢。
等下次来,向西的粮仓之地,你指给我看看。我要做河西道上最大的粮草马匹生意。
富贵有富贵的活法,凡人有凡人的乐趣,天下大势,自有纵横捭阖的政治家们去Cao心。
我从前喜欢看日出,总觉得有无限种可能。
后来,却总喜欢看日落,让我觉得平静,心无波澜。
我看过很多地方的日出日落,也见识过财富极致的生活,见尝过权利的滋味,看过灯红酒绿的繁华。
最喜欢的,还是晚霞漫天,摇着摇椅,听风赏月,听着你们闲聊。
……
谢奚少了焦虑,少了担忧,再细看这样的信,就有些异样。
她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心想,他可真是个撩妹高手,也不知道这样哄骗了多少女孩子。
他在信上只字不提自己的伤,避重就轻,把想说的话说了个干净,不想说的只字未提。关于他的伤,谢奚也只是听送信人提了一句。
因为他的隐瞒,她的回信就写的生硬了。
崔邺:你逾期已经一个半月,至于理由,你想好了再和我说。
我猜你入冬大概都不一定能回来。芸薹花期早已经过了,我的第一代稻种和麦种也已经成熟。
冬种的麦在明年春天会大收,这个便利你要是不要,我就送人了。
明年五月的稻种我会扩大规模,第二代育种在明年,明年一整年我肯定没有这么多时间等你。农科就是这样,要想有结果就需要很多年。
至于你的伤,你若是不想说,就不必说,最好以后也不要让我知道。
收起你的秘密,我绝不会好奇。
我的父亲年终归来,想来,我到时候会更方便一些。
祝你早日康复。
十月秋收结束,深秋的天气已经全是冷意,凉州已快进入初冬,崔邺的肩上的伤迟迟没有愈合,骨折的腿还是不能活动,崔程扣着他,不准他离开都督府半步。
段冲看完他后的第十日,阿骨勒来了,这个雄壮的草原男人,见了崔邺的模样,赤红着眼,崔邺又救了他一次,他跪在地上请罪:“阿骨勒没有保护好郎君,愿受惩罚。”
崔邺问:“你想受什么惩罚?”
阿骨勒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崔邺有些动怒,简直愚不可及:“阿骨勒,你当时若是不走,咱们两都得折在草原里。你明白吗?”
阿骨勒固执的不说话,不并认同崔邺的诡辩。
两人僵持了很久,崔邺拿他没办法,叹气说:“你起来,坐到榻上来。”
阿骨勒抬眼看着眼前的人,失血过多,又熬过几次生死险关,崔邺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睛变得突兀的亮,Jing神其实还不错。
崔邺微微笑着说:“咱们都能活着回来,就是幸事。不用这样固执。接下来才是重要的事,我短时间内没有Jing力,马场的事就交给你,向西的商队,你物色合适的人吧,祁连山马场是我在河西道上最重要的买卖,你记住了。”
阿骨勒起身坐在他对面保证:“郎君尽管养伤,这些琐事交给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