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天边一道金芒向东疾去,正冲着那直冲云霄的天光而去。狂怒龙啸从海风中呼喝而来,令停驻在此处的二人俱又僵了身形。
白珩愣愣望着那道金影,摇头轻叹:“太晚了”
凤衢呼吸一窒,心头剧颤:“什么叫太晚了?”
“我说,燕玉京来的太迟了”白珩仰天遥望,低声喃道,“便是劝诱来了三太子甘心赴死又如何去救一个死人”
“白珩”凤衢浑身发冷,只仍固执问道,“你说,谁是死人?”
“呵,这自然是”白珩闭了眼睛,将蓄满的泪水强压回去,“白玉宸已死,三界安泰。帝君,你已可安心回青丘,去抚养你费心保下的青丘少主了。”
说完,他复又睁了眼,微微笑道:“不知帝君对这结果,可还满意?”
凤衢踉跄一晃,只觉眼前发昏。他双唇剧烈的颤抖着,几乎已稳不住身躯。抬头东望,那道昼日般的白光竟是刺目无比,竟令他无端涌现出一股酸涩泪意来。
“不过是归墟海眼,他怎么也曾是一界仙尊,不可能这般轻易殒命。”他冷冷答道,“你若不愿带路,孤亲自去见便是。”
白珩只笑着伸手:“帝君请便。”
凤衢斜望他一眼,拧了双眉,化作一道流光,消匿了身影。
归墟之上,云雾积沉。
一乌一紫两道清光立于咆哮怒涛之上,静默无声。
过了许久,乌发白衣那人抬了眼,轻道:“今日劳烦三太子随吾走这一趟,回去吧。”
紫裳那人闻言便怒道:“燕玉京,你不救他了?!”
“”燕玉京闭了闭眼,似是不愿再提此事。只是他沉默片刻,仍是开了口:“他已身合天道,便是去救,也只余下一副失了灵魂的躯壳罢了,不过徒增伤感而已。”
“那你便不去救了?!”瑞晋冷笑出声,“亏你口口声声说得好听,孤才乐意浪费时间陪你走这一遭。如今海眼未见,你就要先行放弃。倒是端的好一派矜持冷漠的仙尊作风!”
“矜持冷漠?仙尊作风?”燕玉京骤然回视,双拳紧攥,眉头死拧,“宸儿是吾亲手教养长大,他所有的东西都是吾一点点教予他的!吾看了他千年,念了他千年你又懂些什么?!”
“哦,这个啊”瑞晋轻哼一声,望着他只笑,“孤只知道,燕仙尊将您一心疼宠着的人送到了孤手里,将他玩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口口声声说着爱他更甚世间万物,却还不如一个恨他入骨的魔人待他温柔。”
“仙尊啊,你说你看了白玉宸千年可是这千年里,您在哪儿啊?”
燕玉京猝然僵住,竟是连半句反驳之语都难以说出。
“燕仙尊若是无意,那早早回去便是,孤一人去救。”瑞晋冷声沉道,“他若是活着,自然是好事。若是死了,孤便陪他一同去填这归墟海眼。我龙族统率水族万年,海眼此事若交由旁人来替,说出去怕是笑掉三界大牙。”
话罢,并不管燕玉京如何回答,只幻化而成一条鳞爪怒张的漆黑长龙,朝归墟深处俯冲而下。
归墟外围已然平静如初,黑龙并未受到一丝一毫的阻拦,便已到达那海眼深处。他冲进那道莹然发光着的结界,向着残垣深处巍峨而立着的白骨龙架疾行而去,来到那柱散着清冽仙气的晶体旁,果见一熟悉身影正倚靠在龙骨之旁。
那人微垂着头,满头白发遮掩了他的面容,只能隐约瞧见那双泛白沾血的唇瓣。晶体吸拢着身躯中流泻出的凛然仙力,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将那人的身体收裹起来。
那确实,已如燕玉京所说一般,再无了活人的半点气息。
躺在那儿的,只是一具曾唤作白玉宸的无魂躯壳罢了。
瑞晋脚步微顿,垂了眸缓步走去。龙气在他身旁迸发而出,碾碎了正侵蚀着对方身体的海晶。他将白玉宸抱进怀里,颤着唇去吻对方冰冷苍白的颈间肌肤。
“白玉宸”
他来来回回地磨蹭着对方的脸颊,竟是止不住簌簌滚落的温热泪水。那里曾是温软而白腻的,会因情欲而染上诱人chao红,雪腮上沾着淋漓shi汗,连发丝都忍不住要垂怜在那柔嫩娇肤上,久久眷恋不去。而今对方却已变成了一具昏然无魂的躯体,连呼吸都细弱得几乎随时要断掉一般。
“别走求你了”他崩溃地攥了对方垂在颈间的发丝,细细地亲吻而下,“我怎么样都好死不足惜只有你你不要走我只有你了”
“瑞晋”
忽地,他怀中的人呼吸稍重了些,颤抖着喘着气,似乎随时都会再度昏死过去。只是嗓音仍是一派冷淡无欲,仿佛即将消散的并非是他一般。
“离开”
他说。
瑞晋蓦地睁了眼,抖索着抓了他的手,哽咽唤道:“白玉宸?白玉宸?”
“这不是你”对方手指攀上他的肩膀,气息微弱道,“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安静听完,却忽地笑了。
他抬起对方的下巴,望进那一汪归于黯淡的青灰水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