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云鹤:我没病
无影灯投下明亮的黄色灯光,穿着绿色洗手衣的老者端着手从手术室门口走进,巡回护士帮他系好手术衣,七号半的无菌手套被缓慢又轻柔地戴到了手上,待一切工作准备就绪,老者往手术台上看了一眼。
那一眼带着极大的安抚性,仿佛有一座沉沉稳稳巍峨庄严的高山,阻挡世间一切风雨。
麻醉药逐渐起效,静脉通道逐步建立,生命体征的数据曲线显示在监护仪上。
燕回秋慢慢闭上了眼睛,思绪也渐渐飘散,周边的声音好像都朦胧了起来,系着他感情的那条线,正在一点点松开。
酸甜苦辣是食物的味道,喜怒哀乐是生活的味道。
他将要放弃这一切味道。
室内静悄悄的,机器运转的轻微嗡鸣声中,偶尔会夹杂着几个字,音量不高,却不容置疑。
“齿镊。”
“纱布。”
“缝。”
“四号线。”
“……”
一段时间后,东港海冲回来第三具无人认领的浮尸,尸检报告隐秘地经过涿然市局某个人的手,又经过某位法医科长的手,才传回了封家。
报告被摆在桌子上的前半个月,封家内部权力更迭,封老爷子退居二线,将资源倾数留给两个儿子,表面风光无限,实则暗chao汹涌。
谣传封氏的交接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风平浪静、一派和谐,反而剑拔弩张,过程惨烈,老爷子只是勉强维持了最后的体面。
具体如何,不详。
与此同时,向来独占鳌头的封氏突然对一直低调的燕氏处处打压,大有生吞活剥的架势。
燕氏明显是强弩之末,苟延残喘,在夹缝中生存,几近窒息,随时都显露着一股摇摇欲坠的趋势。
可令人奇怪的是,每每到燕氏必死无疑之时,封家的打压又会消失,仿佛猫捉老鼠,咬死之前要玩弄一番。
燕家只靠着某种微不足道的力量撑着岌岌可危的大厦。
在外界眼里,那力量实在是弱于蚍蜉,随时都有崩溃的迹象,于是铺天盖地的媒体负/面报道翻涌而来,就像只需再轻轻一推,燕家就彻底倒了。
人们坐在板凳上嗑着瓜子高谈阔论,各个都在指点江山,喜闻乐见这么大个企业说楼塌就楼塌,还十分乐意墙倒众人推,眉飞色舞地上去踩两脚。
“要我说啊,就是管理上的问题。”
“我怎么听说是核心技术泄露呢?”
“哎哎哎?你说会不会是枕边人吹风给吹的?”
“不是说都怪那位老早跟家闹翻了的小公子吗?”
……
大众是没有思考能力的,他们只会被媒体引导着,将注意力从一个八卦迅速地挪到另一个八卦上。
燕家的事只热闹了一段时间,等人们津津乐道的劲头逐渐过去,都以为燕氏无法翻盘,只是坐等宣告破产时,谁也没注意到股票上那断崖式的下跌趋势逐渐缓了下来,甚至在一个极低的点起起伏伏,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是无声地挣扎,渺小、轻微,却又坚定不移。
等有些人从其他热门事件中分出一丝Jing力回头看看燕家如何的时候,居然发现那起伏不定的线在低点停顿一段时间后,居然以极慢的速度缓缓上升,到最后越来越快,越升越高,好像在冥冥中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坚定而稳固地托起了一切。
一传十,十传百。
人们炸了锅,一时间众说纷纭,有根据的没根据的依据都靠着键盘敲出的字飞速传遍了网络。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燕氏重振雄风原因为何?”
“假破产,真做戏?核心技术究竟有还是无?”
“科技巨头为何步步紧逼,燕氏能否死里逃生?”
“……”
燕回秋靠到椅背上,疲惫地闭上眼睛,眼下一片青黑。
目标的达成,一定是自己力量可以控制的过程,而不能把目标达成与否寄托在他人或者自己不可控的事情上。
他是个医生,让他治病救人还能上去掺和两脚,让他扶起一个要倒的企业可就是天方夜谭。
在危机关头,选择把困难留给比自己能力更强的人,让更优秀的人去处理它,这不是逃避,而是最完美的lun理学。
交感神经兴奋太多了容易死,他这条命也悬。
“陆叔叔,我对我爸以前做过的事表示抱歉,股份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公司以后还请您多照顾着点。”
视频中的人微微一笑,眼角的皱纹掩住了年轻时经受过的风浪。
“人都没了,我再计较那些还有什么用。你跟十九一样学了医,哪懂得生意场上的弯弯绕绕,刚进修回来就叫你碰上这事,也累够呛,快休息吧,想谢我的话,过段时间有个拍卖会,据说拍品里有张画很有意思,十九看不懂那些艺术上的东西,你陪我去看看。”
两人挂断视频通话,燕回秋捏了捏眉心,浓浓的倦意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