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微妙的视线在他身上逡巡,片刻后她移开视线,大致猜到了是何缘故。
林斡臻这小子定是被她欺压怕了,故而想拐弯抹角吹捧她一番,免得她一个不高兴总爱踹他一脚?
只可惜,这吹捧没吹捧到点子上。
一时,无花紧绷起小腿,踹也不是,不踹也不是。
她半阖着眼,几分艰难地揉了揉眉心,有心无力道:“钧旋子是什么反应?”
“他也没说有其它的,仅盯着我的字看了很久,然后就叫我退出去了。”
“他没有生气?”无花微感诧异。
按理说,她是钧旋子的仇人,而林斡臻却在他面前说出倾慕她的话来,钧旋子多多少少都会感到不喜罢?
林斡臻思索了片刻:“……或许没有?”其实他也不是很确定,钧旋子闻言后,那清微淡远却又略微古怪的一眼,该不该算作不喜?
无花听到“或许”两个字时若有所悟,心道,看来的确是不喜了。
当晚,无花扔给林斡臻一纸身契和五十两银钱,叫他滚出怀月楼不要再回来。
两人分别时,无花难得多言了几句:“你出了怀月楼后,切记不可再做偷鸡摸狗之事。”
林斡臻微微怔住。无花还他身契,赠他银两,本就对他有莫大的恩德,如今他还Cao劳起他日后的品德修养来,说是他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他眼眶shi润,本想再感恩戴德一番,却又见无花略带嫌弃地轻嗤:“免得叫别人晓得,你这个祸害是我放出来的。”
林斡臻:“……”方才想感恩戴德的冲动一律收回!
莹莹的月色浮动,疏影横斜,无花的衣摆被浅风吹起,负着手的模样神清骨冷,似乎将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胆子,林斡臻忽然觉得,此时的无花虽然依旧不给他好脸色看,却也不似白日那般Yin沉可怕了。他梗着脖子,堵住那口莫名的闷气:“你想多了,我以后会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你等着瞧!”
无花轻扯着嘴角,漫不经心一笑。
十三岁的少年倏忽涨红了脸,气冲冲甩起包袱,就着月色扬长而去。
半个时辰后,无花换上夜行衣,又试着出逃了一次,之后又一次不幸被平管事给逮着。
平管事的脾气显然没第一回沉着:“你就穿成这样去勾引钧旋子的吗!”
无花:“???”这人怎么满脑子勾引?怀月楼迟早要完!
“将他洗涮干净了,稍后便送往重光阁!”平生随便招来两个人,如是吩咐道。
无花往后一掠,虽然速度差强人意,但身姿比前几日轻灵了不少,那两人压根抓她不住。
平生似想起什么般,又蹙眉改口:“算了,你们回来,让他自己洗涮去!”
无花暗哂,他们想得倒美。
她折身要逃,却被一柄剑身挡住了去路,剑鞘上的羽鳞层层叠叠,内敛中透显华美,一看就是她打不过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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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花的两只拳头无意识捏在一处,时不时发出“咔擦”的声响。玉辂略为疑惑地回过头:“花梧兄,方才是何声音?”
无花皮笑rou不笑:“重光阁的阵门吞噬了好些人性命,怕不是来索命的。”
玉辂不以为然:“主人高清玉洁,不曾滥杀无辜,那些人送命本就是他们心怀不轨在先。”
高清玉洁?
无花听了想笑,身在江湖,有几个人的衣衫没沾染过鲜血?又有几个人的手是完全干净的?
她不为所动的眼神显然将所有心思都写在里头,玉辂见了也不多加辩解。两人穿过漫水栈桥和半廊雨蕉,待上到二楼,玉辂轻敲了三下房门,低声通报:“主人,花梧来了。”
“嗯。”屋内传来淡淡的应答声,不知是否因为太晚的缘故,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低哑:“今日太晚,先带他下去歇息罢。”
“主人?”玉辂似乎有些迟疑。
“我无事。”
玉辂顿了顿,道:“要不还是让属下……”
“我无事。”屋内的人又淡淡重复了一遍。
许是觉得作为下属不好僭越,可偏又放心不下,玉辂在门口站立了好一会儿,似是不知如何自处。
无花面无表情立在一旁等着这对主仆,越等越没耐心,想他俩干耗着扯上她作甚?
她干脆打了个假哈欠,懒懒提醒:“玉辂兄,我困了。”
玉辂转身愣了片刻:“……我这便带你下去。”
次日是个乌压压的暴雨天,无花在几名小厮的叫唤下着起了个大早。
此时,她的脸色比外头的天还要Yin沉骇人,几乎浑身都散发着不喜、勿扰、扰了铁定要被揍的气息。
长廊上,一半风雨一半雕窗,几名小厮捂眼的捂眼,遮鼻的遮鼻,飞快踩着水花,迈着小碎步跑在无花身后。
几根并不严实的指缝间,还隐约可见青肿的痕迹。
没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