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咬紧牙齿,很想甩自己一巴掌让自己立即清醒,但她不可以这么做。
冷静……
她深吸一口气,将目光垂落到最低,完全避免对方侵入自己的视野之内。她静站了会儿,等待身子恢复些许暖意,以便驱除周身令她混乱的僵硬。
乔殊见人来了,尴尬地摸摸鼻子,转身朝座上人拜了拜:“属下先行告退。”说完,他一刻也不敢耽误,赶紧溜之大吉。经过萧容时,还不忘留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乔殊系暗卫出身,靖王倒后才破格提拔为将。方才初见时他便已认出萧容,只是未敢声张,转头就将此事禀报给李言修,才有了这场瓮中捉鳖的戏码。
李言修情绪极尽克制着,双眸一动不动的凝着萧容,眨也不眨,如同天策落下的审判,不给她一丁点露出马脚的机会。
萧容将双手握成拳状,死死捏紧,指甲陷入rou里的疼痛让她逐渐清醒过来。
她埋着头,藏住足以让她失去理智的恨意,稳稳走入帐中跪地叩拜,嗓音压得很低,试图不让他辨别出她的声音:“小人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用最崇敬的礼仪,双膝跪地,两掌交合贴在额头,深深拜下去,整个上半身紧贴地面,匍匐在他脚下。
李言修冷凝着她的动作,眉心无声皱紧。
她看上去如此轻巧自然,仿若忘了他一般,陌生的对他视若无睹,与第一次拜见天子的普通士兵无异。
一双墨眸微眯了起来,似乎想将她的心剖开,看得更加真切些。
片刻后,他不动声色地问:“你识得朕?”
“卑职入伍时仁勇校尉便说过,军中唯有皇上身披黑金甲,一到三品为金甲,四到六品为银甲,六到九品为铜甲,Jing锐部队为铁甲,普通士兵为皮革。皇上身披黑金甲,小人眼拙,这才识得出来。”
萧容趴在地上,昂声回答李言修的话,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不该有的波动。
“功课做得不错。”他似是而非的夸赞一句,低低喃喃,饱含言外之意。
接着,又闻那道声音抹去怒意,诡异地变得温软,轻轻撩拨人的心弦:“过来。”
萧容不敢抬头,咽了口吐沫,故作不懂:“卑职惶恐,皇上这是何意?”
“让朕看看你的脸,过来。”
“小人相貌粗鄙,委实不敢污了皇上的眼……”
“你不必妄自菲薄。”
李言修语气平和,循循善诱,却坚持己见,有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萧容无可奈何,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低头站起身,举步维艰的朝皇帝走过去。她佝偻着身子,竭尽所能的将脑袋埋得更低。
李言修见她动作慢吞,着实等得心焦,一时竟会失了仪态。
他急不可耐地站起来,大步朝她走过去,几步间,已来到她的面前。
他以右手抬起她的下颚,强迫她将自己的面容毫无遮挡的露在他眼前,不再有任何遮蔽。
近如咫尺的距离,萧容被迫仰头望他,她故露出胆怯,眼风飘飘从他脸上惊吓掠过,又移目望向旁处去。
但也就如此简单一眼,她便注意到他的眼眶红红的,里面竟是shi润的浓雾,他未落泪,但看得出已经在极力隐忍。
李言修毫不客气的打量她,一寸一寸,从头到脚,寒潭墨瞳载满惊疑,慢慢的,惊疑变成了惊喜,他的唇畔随之浮出了意料之外的欢愉。
他望着她笑起来,像个婴童一样笑得纯粹,原本黑色的瞳仿佛落入无数星子,瞬间变得明亮如昼,犹如节庆时青草岸边的载歌载舞,充满了生机。
那是怎样的思念啊?
此前尚且死气沉沉的双眸,此刻才会绽放出这般玲珑颜色。
李言修说不出话来,下意识要搂她入怀,紧紧的将她锁进怀里,不再让她有机会逃离他的身边。
然而,事不如人意。
萧容抢先往后一退,果断躲开他意图索取的拥抱。
接着,就见她胆战心惊地跪地磕头,一个接着一个,满脸都是被吓破胆的模样:“卑职该死!卑职第一次面君,实在太害怕了,卑职无意扰了皇上的兴致,望皇上责罚!”
“……”
让人失望的反应。
说是心寒都不为过。
李言修从别后重逢的迷离中恢复几分理智,见她如此行径,微生一缕愠怒,他撇开眼,赌气般低低念了一句:“你确实该死。”
“消失这样久,朕还以为你……”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只因他垂目瞥见萧容除了惊恐毫无别样情绪的脸。
不知心中辗转深思了什么,原本参杂怒意与兴奋的眉眼仿若被泼了一盆冷水,转瞬低迷,扫去兴致,chao水般袭来阵阵哀凉。他顿生落寞,情难出口。
久么?
其实也不过十余日而已。
“……”萧容不知如何接话,只能继续跪在地上,埋低着头。
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