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的士兵没见过皇帝真容,却认得皇帝的坐骑。高大劲健的纯种汗血,步伐轻盈,力量大,耐力强,可日行千里,属马中至宝,整个昭国寻不出二十匹,也唯有皇帝的是浅金色。
在这样的灿烂午后,金色汗血踏着阳光而来,马蹄击土扬灰,仿若奔云追雾。座上男子穿得素雅,然面容英俊非凡尘之姿,给人一种天神驭马入俗世的错觉。
民间早有传唱天子真绝色,士兵们立刻心领神会,哪里还敢阻拦,人远未到便慌慌忙忙打开门,将他二人直接放了出去,一刻也未敢耽搁。
萧容策马紧跟李言修身后,与他先后脚同出兵营。
正月末。
冷风像刀子一样剜着人的皮rou,寒气直冲面门,见缝就钻,刚出兵营不过几里地,萧容觉得自己像一个扎满口子的烂布袋掉进了冰水里,明明裹得严实,却像是在裸|奔。
小马驹为了追上汗血的速度,全力飞驰,她冻僵的手抓着马缰,耳边风声呼啸,头顶艳阳高照。
路的两边都是灌木丛林,高高低低的秃树拥挤在一起,灰影般从身侧掠过。
大约跑出去十余里,李言修才勒马停下。他引马回头,朝身后跟着停下的萧容看一眼,指向斜面一个村落说:“一起去看看。”
“……?”萧容不知他用意,无声地点了下头。
李言修纵身下马,松开手中马缰:“疾风太引人注目,送开吧,让它们去四周转转。”
“可呆会儿怎么回去?”
“疾风通人性,听见哨声就会过来。”
“好。”
疾风应该就是那匹汗血的名字,依小马驹粘汗血的程度,汗血来了,小马驹自然也会回来。
萧容将手里的缰绳松开,轻轻拍一下小马驹的后背:“玩得开心点。”
小马驹才不理她,屁颠屁颠跟着汗血跑了。
“想好取什么名字了?”
“嗯?”
“你的马。”
“还没。”她刚认识小马驹,还没来得及想。
“该好好想想了,它会陪你很久。”
“……?”
“马是将士重要的伙伴,它现在还小,驯化得当会比旁的马更忠心。”
“嗯。”
萧容敷衍地应着,抬眼看见李言修凝着自己,眼神中参杂探究。她心里一颤,恍然意识到自己态度有所怠慢,既然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就该对他更恭敬些才是。
“感谢皇上赐给属下这么机灵的马儿,卑职受宠若惊。”她抱拳深鞠一躬,以君之礼待之。李言修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移开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进村别说漏了,叫我少暄就好。”
“卑职惶恐,不敢如此不敬。不如……不如称呼皇上为公子吧?”
“你这身官服太打眼,称呼我为公子,那我是什么人?”他嫌弃地指了下萧容身上的参军官服,“少暄就好。”
萧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官服,她本来没打算出兵营,所以没有换装,加上进军时穿的粗布衣服已经被裁剪成布条了,想换也没得换。无奈,又说不过他,只能忍耐点头:“卑职记住了。”
“嗯。”李言修懒散应了声,似是不在意,但心里已是野马脱缰,砰砰跳得飞快。
他很久没这么紧张过了。
就像第一次给女孩送情书的小不点,既希望她明白,又害怕她明白。
两人一前一后,从小路走到村口的牌坊。这是个有些历史的村落,村口的贞节牌坊就立了三个,看上去都有些年头了,底座的外墙被灰尘和污水染成了灰黄。
村子里面静悄悄的,大大小小的房屋零星分布在放眼所及的各个方位,与邯阳的井然有序比起来,显得松散凌乱。
“今年是大荒年,邯阳都有人饿死,这样的村子会很不容易吧。”萧容遥遥望着那些破旧的房屋,死气沉沉见不到任何人影活动,不由有感而发。
“嗯。”李言修淡淡应一声,没有接话。
顺着村里最宽的石板路,一路往前走,穿过整个村子,萧容的视线一直在两旁的房屋间游走。村子里的人似乎走光了,只能看见紧闭的柴扉,和风雨摧残破烂的屋顶。
靠山的方位有一座寺庙,很小,土黄色的围墙上遍布裂痕,墙后有一棵又粗又壮的树,叶片落尽,只剩枝桠撑满天空。
萧容停在围墙外,抬头望向那棵树。李言修站在她前方,同样仰头望着那棵树。
她看不见他的神色,只见他仰着头,望了半天,然后低低说:“这就是银杏。来得不是时候。”
“这里是泰若寺?”
“嗯。”
“真有这个地方?这个村子是?”
“……”他回过头,朝萧容惊讶的表情觑了一眼,复又仰头望向探出院墙来的枝桠,“安和村。”
“皇上为何会知道这样的地方?”见四下无人,萧容便没有叫他少暄。李言修皱了下眉,不理她,仿若未闻般转身朝进来的路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