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明园离羲和殿和昭明殿并不远,肖忍冬即使有意拖延,不消片刻也已走到园内。他迈入牌匾下的圆形小门时,天上飘下了毛毛细雨。园内虽打扫整洁,但此刻萧瑟无人,黑白山石在Yin沉天色里更显诡异。他经绿茵,穿花径,行至泛波湖。只见湖畔绿柳如丝,一高大人影正负手立于柳下。
肖忍冬徐徐走到黄能身旁,还未待开口,对方就转过身来,朗声道:“你来了。”
肖忍冬向其拱手施礼,随即开门见山:“不知黄侍卫今日特邀在下到此园来,是有何见教?”
黄能露出令他心里发毛的微笑:“端午佳节,肖公子有何想法?”
肖忍冬迟疑道:“此节乃百姓为纪念屈子投江而设,在下以为这并不算‘佳节’。”
“君言甚是,是我失言了。”黄能大度道歉,“那么肖公子对屈子其人作何见解?”
肖忍冬曰:“其心何赤,其怨何深。黄侍卫特意于今日约见在下,不只是为了听我对屈原的看法吧?”
黄能嘴角轻扬:“我只为问你三个问题。”
“噢?”肖忍冬心里纳闷,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请说。”
黄能收敛笑容,一字一句地吐出问题:“你是何人?”
肖忍冬一愣:“这——您既差人到羲和殿指名道姓要我来此,又为何有此一问?”
黄能没理会,仍然问:“你是何人?”
肖忍冬猜他是有意寻自己开心,又碍于他是秦王的人,不好开罪,只得忍气答道:“在下肖忍冬,乃大殿下太学伴读。”
黄能面露凶光,向前逼近一步:“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何、人!”
肖忍冬见他逼近自己,心内警钟大作,马上后退几步,低头示弱:“在下自认与黄侍卫并无过节,还请您莫要为难在下。”
黄能步步紧逼:“答我!你是何人?”
肖忍冬感觉面前之人不太正常,心里惊慌,连连后退。黄能亦步亦趋,直勾勾地盯着他,嘴里仍问:“你是何人?自何处来?所欲为何?答我!”
肖忍冬以为他失了神智,心叫不妙,转身拔脚欲逃,却不料黄能大步如箭,蹿至他身前,对他心口猛击一掌,将他打落湖中。
这湖岸边以白石筑堤,堤岸高出水面一大截,肖忍冬又不通水性,落水后惊恐万分,苦苦挣扎,然而此地四下无人,就算他扯开嗓子呼救,也难有人闻声赶至。
黄能站在岸上,居高临下睥睨他的窘况,等他几乎完全沉入水下之时,才纵身一跃,跳入湖中一把将人拉了出来。
肖忍冬像条死鱼一般被扔在岸边柳树下,咳个不止。吐出几口水,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只见黄能蹲下来掰过他的脸,不屑道:“看来你什么都忘了。你这副模样实在令我失望透顶。”
“你究竟”肖忍冬边咳边想问个明白,黄能却甩开手,站起身咬牙切齿地对他道:“以你现在的境况,我不屑取你性命。但你记住,只要你在世,终有一日我必杀你!”说罢扔下惊愕不已的肖忍冬,转身离去。
雨已停住,天色仍然Yin沉。灰云、绿柳、白石、黑水,眼前所见一片诡谲之色。肖忍冬瘫卧湖畔出神良久,才起身往回走去。
他回到羲和殿,在守门侍卫疑惑的目光中踉踉跄跄地走回前院。参儿和商儿见他发髻松脱、浑身shi透,连忙迎上去搀扶,关切地问:“大人不是去汇明园吗,怎么shi漉漉地回来了,这是怎么了?”
肖忍冬魂不守舍,被连唤数声才茫然应道:“无碍,我在园中不留神失足落水,并不要紧。”等他回房擦干身体换过衣裳,才回过神来,叮嘱二女等殿下回来后切莫向他提及此事。
肖忍冬待人素来和气,也从不摆主人架子,凡是自己力所能及之事都不会使唤下人代劳,殿里的小宫女和太监们都很喜欢他。见他如此狼狈,参儿和商儿都十分担心,二人扶他卧下,又去小厨房帮他熬姜汤驱寒。
“那汇明园我也经过一次,里头的湖又不大,而且周围堤岸也很宽阔,你说肖公子怎么就能掉下去了?这也未免太不小心,不似他的作风!”参儿手持蒲扇一边看火一边嘀咕。
商儿长她两岁,想得也多,笃定道:“肯定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随即左右瞧了瞧,确定四周无人在侧,才凑到参儿耳前小声说:“黄侍卫差人来找他时我就已经怀疑了——咱们殿下跟秦王素无来往,也不曾听闻肖公子跟那黄侍卫有什么交情,他平白无故的找肖公子做甚?”
参儿闻言惊叫道:“你是说难道是黄侍卫将他——”
“嘘!”商儿连忙示意她小声些,又悄声道:“你不觉得很可能是这样吗?你想啊,原本二殿下才是‘大皇子’,自咱们这位殿下来了,他就屈居老二了,而且听闻皇上特别关爱咱们殿下,换作你是二殿下,你肯定也不痛快吧?他看我们不顺眼,他手下人自然也是和他同一鼻孔出气!”
参儿听了连连点头,又道:“可是肖公子为人这般老实,连说话都不曾大声过,黄侍卫怎么不挑别人,就专门来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