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瑞兹这样占地约四分之一国土的大城市,每一次因为续燃龙焰而迎来国王的到来都会让他们感到至高无上的喜悦与荣耀,更不用提像库玛城这样连国王行宫也没有资格建立的小城了。
国王的亲临对地方领主来说,是无上光荣的事,绝对是家族传记中必须被载入并大写特写的事件,威尔逊老侯爵就算倾尽自己所有梦里的想象力,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贝尔一族中第一个有幸亲自接见卡洛斯陛下的人。但他根本快乐不起来,因为,他也很有可能因为这场瘟疫,成为历史上最后一名贝尔侯爵。
国王和九大贵族中的鹰族部队是首批到达疫区的人员,肥胖的老侯爵拄着拐杖,在爷孙两个敲钟人的推搡下,好不易登上了那座有着红棕色圆顶的钟楼。
威尔逊侯爵掏出帕子,擦着额头的油汗,此时临近正午,耀眼灼热到惨白的太阳似乎就站在这座库玛城的最高建筑上,这口铜制的大钟也被空气焐热了,上头的锈迹较以前更加干脆发翘,在老侯爵挤到南面围栏眺望时,碎锈蹭在了他隔夜熨好的礼服上,像一抹干巴巴的血迹。
这件礼服是去年新年他才在王宫上贺国王时穿过,如今过了一年,又紧了不少,前胸的扣子几乎快绷断,肩头的彩色爵位勋章和礼带没有给他带来荣耀,反而让他像个花里胡哨的胖小丑。
这模样,与那位站在钟楼顶的英俊绅士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干燥的夏风将阿道夫黑色的柔软短发吹起,将男人苍白的脸完全显露在阳光下,那双用从恶魔那习得的魔法遮掩住金色光芒的锐利黑色眼睛,正收缩着针一般的瞳孔,紧盯着南方天空中那红色的小点。
他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在这高处站得笔直,像风海中最为傲慢的一柱礁石,任烈日与狂风都不能使他笔直的站姿变歪一毫。阿道夫朝那远处的红点伸出一只手,唇语了一句话,苍白的面孔上出现一抹无奈的笑容,他带着这抹笑容往后仰倒,在坠落中打开恶魔的翅膀,朝那躺着自己妻子的医院飞去。
威尔逊侯爵完全不知道那位自称是达夫的恶魔一直在他的头顶站着,那翅膀打开的声音和下落的黑色影子,只惊动了大钟粮顶的一窝白鸽。老侯爵挤着眼睛,正努力将单筒望眼镜对准南面的天空,圆形的视野里,他看到了一头红色的巨龙正率领着一群青黑色的鹰族士兵,往他的小库玛赶来。
“我的神啊,真的是卡洛斯陛下!他来了!快,快,扶我下去,让我的士兵们准备好,在南门迎接我们的陛下!”
阿道夫在空中俯视这片炎热又寂静的小城,他看到威尔逊老侯爵一行人正用手帕捂着嘴穿过那片摆放尸体的鲷鱼广场,今天上午的运尸车是最后一辆允许从弗瑞兹运送尸体出来的马车了,那封昨日由国王的红羽信使亲自送达的信纸上已经通知了老侯爵先要做的事了,上面自然提到了清理库玛城的积尸及叫停弗瑞兹的掘尸工作。
鲷鱼广场上,只有那些最穷苦的人类奴隶还在烈日下搬运着昨日没有被认领的尸体,雨一停,温度升高,这些尸体被发烫的地面蒸腾出一阵恶心的臭味,便连阿道夫在飞过这些可能是瘟疫源头的死物时,也忍不住用一只手捂住了嘴鼻。
教堂和修道院后面的墓园,那里的尸山堆得几乎要高过了教堂顶,尼尼微的殡葬尸已经不够用了,中央政府的人已经强制让库玛城属下的所有人类村落都交出一定数量的壮丁,赶来此处搬运并焚烧这些尸体。这些与死者错过的亲属们再无权夺回他们亲人的遗体了,因为国王已经命令全体国民一起放弃这些可怜人了。
数道用不知姓名的尸体及松木煤油燃烧出的不祥黑烟在墓园那升起,就像这场与死神毫无胜算的战争开战狼烟,告诉人们看不见的敌人已经入侵了,但我们除了不停地死亡死亡,直到没有人可以再死了,这场战争才能结束。
一阵风吹起,将那几道可怕的黑烟往阿道夫飞翔的方向吹去,即使是他,也下意识地避开这团焚烧死亡而产出的秽气,拍打着翅膀,掩住口鼻,选择绕道。
赶来库玛城寻找亲友遗体的人,都通过各自的途径收到了有关黑死病的消息,那些连夜收拾行李要离开的人都被这座小城的领主卫兵们拦了下来,这些已经打点好行李坐在马车里的人,有好些都是比威尔逊老侯爵更富裕有权的人物,但他们一见到那些微不足道的乡下卫兵手指指着的红色文件,便都只好打消强闯出城的想法。
不是议会,也不是内阁,而是由国王卡洛斯亲自书写的“封城红书”就贴在那道石门上,谁要是赶跨过这道门出去城,那就等于在众人面前背叛国王。但这些因为地位和财产而离死神较远的人,因为暂时没有发现除了人类奴隶外的感染者而仍对这场才开头的瘟疫保持乐观的心态。,
他们都在历史书籍中读到过黑死病的可怕,但认为卡洛斯王朝已经较圣托里奥王朝先进卫生多了,像国王托里奥当政时那种让约尔塔帝国死亡三分之一人口的疫情,一定不可能出现在他们贤明的卡洛斯陛下眼下。
他们认为,疾病就像贫穷一样,可以用身份地位来达到完美的阶级隔离,却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