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不速之客离去后,整间屋子都陷入了无法动弹的沉默中,那些溅在地毯和壁纸上的血,都随着阿道夫的离开慢慢开始凝固干涸,像红色的胶水,粘住了所有那些被它们沾上的人与物。
阿诺靠着书柜坐了很久,低头盯着卡洛斯黑色的靴子,眼神渐渐失焦模糊,吹进来的夜风甚至让他觉得发冷,他身子发麻,却依旧被沉重混乱的情绪压在原地无法移动一分。
直到模糊视线中的那双黑色靴子开始移动了。
卡洛斯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将手里的剑丢在了地上,近乎粗暴地拽开了领口的丝质领饰,将领饰固定住的宝石别针啪地一声弹开,这颗足以买下一座城堡的红宝石别针,就像一颗可怜的纽扣,在地毯上弹跳着,滚到了阿诺沾着泥巴的脚边。
他伸出手想去捡起来,那背对着他的国王不知如何,竟然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将脱在手里的外衣狠狠地往墙上甩去,怒吼一声,“别碰我的东西!”
那红色的绸缎外衣上的金色花纹都用一颗颗扁平的黄水晶锈缀着,华丽又沉重,砸在墙上发出的声音响得可怕,那些缝缀着水晶的金丝线断裂开来,金黄的宝石从衣服中被甩出,击碎了阿诺头顶的玻璃橱柜。
被国王的怒吼声惊住的恶魔,仍旧傻傻的坐在那儿,任水晶和碎玻璃像一阵雨,下在自己的身上,他的脸和裸露的胳膊,都被玻璃划开,流出黑色的恶魔血ye,像个被柏油淋喷了一身的人,坐在一地的碎玻璃间,睁大着棕色的大眼睛,颤抖着双唇,看着那个自己爱着的国王。
卡洛斯转过身,看到阿诺的样子,心疼和愧疚在他愤怒的脸上一闪而过,但他压制住这阵心软,用更冷硬的态度,像一只突然抖长了所有尖刺的刺猬,咬牙切齿地挤出嘲讽的笑容,问道,“奇怪,你怎么还在这里,你的丈夫已经走了,你不该跟着他走吗?”
阿诺看到卡洛斯的样子,像个要强的孩子,准备在自己躲起来大哭前对伤害过自己的人装出不服输的样子,他的拳头捏紧着,脸憋得涨红,脖子上的青筋都因为克制着强烈的愤怒与痛苦而怒张着。
阿诺心疼了,他唾弃着抵抗不了阿道夫的自己,经历了这么多,自己依旧笨拙愚蠢,面对着卡洛斯,只能垂下眼睛,说一声,“对不起”
但是,这句道歉更加惹怒了卡洛斯,他那压抑着可怕情绪的喉咙变得沙哑古怪,拔高了音调重复了一遍阿诺的话。
“对不起?”
卡洛斯笑了起来,笑得样子既可怜又可怕,嘴里重复着“对不起”这句话,在阿诺的面前来回踱步,像一头第一次被关进牢笼中的狮子,他脸上的笑容在这来回的踱步中逐渐变得扭曲狰狞,最后像一层融化的蜡面具似的完全消失了,露出了他愤怒又悲哀的真实表情。
“呵呵,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他妈凭什么对我说这句话!!”
卡洛斯最后的这句话吼得这样响,就像一头雄狮冲着你的脸发出了咆哮,一个拳头擦过阿诺的耳边,直接砸进了他身后的书柜,整个屋子都被龙的一击砸出了悲鸣,巨大的书柜裂成两半,那些沉重的书籍轰然倒塌,落在国王的臂膀和肩背上。
阿诺被他高大的身躯覆盖着,保护着,他坐在卡洛斯的身影下,看着男人在被自己的情绪折磨得咬牙切齿,那拳头从墙壁的凹洞里拔出,插着玻璃和木渣,流着鲜红又灼热的龙血。
这声巨响引来了卫兵,忠诚的士兵们焦急地在敲着门,卡洛斯用疲惫的声音回了句“没事”,将这些无辜的局外人打发走了。这阵打断,让他情绪陷进了麻木疲累的空白中,他倒退着,面无表情地跌坐在一张椅子里,自己捏着手指,将手上的玻璃和木渣一点点地拣出,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他完好如初,只是身上流着血渍和汗水。
不知为何,卡洛斯觉得刚才那种痛苦的情绪似乎曾经经历过,一阵夜风吹进来,将他汗涔涔的脑门吹得一阵清凉,他此刻被一种无情的冷静笼罩着,这是每一个男人在出生时,就储备在他们大脑中的武器——分析,解剖,割断感情上的激情。
卡洛斯觉得自己刚才简直莫名其妙,他明明知道恶魔原来属于阿道夫,自己才是趁人之危的那一个,见到他们夫妻亲吻竟会让自己失了理智般发怒,实在莫名。这个恶魔对自己说的“我爱你”,他其实一直都带着戒备的心思,理解成对方为了保全性命的魅惑之语,可刚才自己却像一个真正相信了的人,那样丢人地去质问。
明明,自己将他当作发泄情欲的玩物来对待,何必像爱上了他一样,对一个吻如此过激。
卡洛斯不明白,那种几乎要将他焚毁的愤怒,为何会被阿道夫和他妻子的一个吻激出,他坐在那里,不自觉地捂住了自己仍在发痛的心脏,觉得刚才那种痛苦的情绪仿佛是一场梦,可他当时却是痛苦得心脏紧缩,几乎要跪倒在地流出眼泪。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对一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性爱宠物这样较真。
卡洛斯的心还在痛苦地抽搐,可他的大脑因为无法对方才的情绪爆发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而开始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