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娘解忧,倒也时时卜卦适宜之人,但多次不得其解。想来也是我那位神仙师父眷顾,特此给女儿托了一梦,说——”
“哦?说何人适宜?”圣神皇帝来了兴致,李令月不好扰了她的兴致,便接道:“说是若由右侧眉峰长痣的郎君监造,那我大周必定国祚绵长!”
右侧眉峰长痣的郎君指的自然是武后身边的新任红人——沈南缪。上官婉儿听得心头暗笑,不过为了“占卜”效果,她倒只是淡然,既不插话也不表态。
圣神皇帝听着女儿的话,心里也在思忖,她有些怀疑女儿话语的真实性,可转念一想,即便是女儿和温怀义互相不对付,从而选了沈南缪,那也没什么,依她看沈南缪倒是比只识粗鄙的温怀义要好得多。她斟酌着,俄而,轻点了点头,“除去右眉有痣这点,可还有其他?”
李令月回道:“并无。不过神仙倒是有警告我,建明堂时一定不能出差错,否则我大周的命脉……即将不保。”
圣神皇帝深不见底的眸子微微眯起,她沉着面色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卦术已说了七分,为了达到十分,李令月便又苦恼道:“可眼下到哪去找右眉有痣的人呢?眉间有痣的我倒看到过,工部便有一位。只是眉藏痣的我倒还未见过。婉儿你有见过么?”
上官婉儿觑了眼圣神皇帝,轻轻颔首道:“倒是见过一位。”
李令月面露喜色,急忙问道:“是哪一位?”
“新晋的沈奉御。”上官婉儿回道。
李令月蹙着眉,讶异地问:“沈奉御?他的眉间竟藏有痣么?”
这句话倒是让心下暗哂的武瞾微怔,她只以为女儿是在窜通婉儿演戏,但此时一想,女儿却也有可能不知此事,沈南缪的眉黑而重,常人若不仔细看确实难以发觉。李令月平日不招沈南缪医治,见他的机会甚微,确有可能不知晓。想到她也是前些日子才注意到的沈南缪,圣神皇帝不由开始忖思:莫非真是天意?是上天将南缪派来解她忧思?
额首轻颔,武瞾的唇角泛出喜色,“既是天意,那朕便命沈奉御去监造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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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神皇帝轻轻的一句话,原本隶属尚药局的沈南缪就又升了一级,成了奉御外兼工部侍郎,自然他这个侍郎属于斜封官,有职无权,只专管明堂一事。
小小尚药局的司药一跃成了正五品的工部侍郎,明眼人一看便知晓这事同圣神皇帝脱不了关系,诸如武承嗣等阿谀奉承之流便又争先恐后地前来巴结。他们一去逢迎沈南缪,谄媚温怀义的人便少了许多。原先宾客盈门的白马寺一时冷清下来,近乎门可罗雀,这可让虚荣惯了的温怀义颇为愤懑。怀中的女施主已然不能令他消愁,他愤而起身,准备进宫去瞧一瞧这个宅家面前的大红人是个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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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王爷不必亲自前来,您这样真是折煞小臣了。”看着眼前带着珍馐美酒前来问候的两位武家大臣,沈南缪眉头紧皱,作揖低身,眸子里透满了为难。
当事人实难承受,前来殷勤者却依旧笑意盈盈,“明堂乃我大周命脉,沈侍郎身兼大任如何承受不起?此时已近酉时,不知沈侍郎可否赏脸,陪我兄弟二人饮上一杯。”
“这……”沈南缪为人憨厚,不善应酬,听到武承嗣这样说,心里有些犹豫。他身旁的武三思察觉到,立刻帮腔道:“沈侍郎不必担忧,劳逸结合方可成大事。”
两位王爷盛情难却,沈南缪正要答应,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呦,两位王爷今日可闲,可惜我是出家人不宜饮酒,否则倒可请两位去寺中饮上一杯。”
三人一起回首,便见着一个穿着僧袍的人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们,赫然正是温怀义。
“温师。”沈南缪不喜与人结怨,低身同对方施了一礼。武家两兄弟对视一眼,念着这人还未彻底失势,便也笑着凑了过去,“啊,温师!我们兄弟正商量着明日去寺中拜望呢,没想今日便见着您了。真是有缘,有缘。”
温怀义嗤了一声,“免了!明儿本住持没空!”他扒开挡在身前的武家兄弟,飞扬跋扈地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了沈南缪一眼,不屑道:“瞧你这模样,儿子都可以当爹了吧?”
沈南缪眉一颤,瑟瑟不敢回复。原本来献媚的武家兄弟却也处在一旁,并不吱声,似是在等待些什么。
俄而,便听见温怀义又冷言道:“一把年纪还来迷惑宅家,真是不知羞耻。”
沈南缪心一怔,却因着怕事性子不敢反驳,温怀义素来是个吃软怕硬的主儿,此时一见沈南缪只知道低声下气,眉一挑举起手就向他脸上打了一拳,心道:毁了你这张英俊的脸,看宅家还宠信你么?
他本就身高体壮,一拳下去便将医师出身的纤弱男人打翻在地,鲜血从沈南缪的鼻尖流出,沈南缪捂着脸,低声哀叹着,“呲。”
温怀义冷冷一哂,低头瞥着他,“真是文人,一拳就倒。你不是大夫么?自己给自己看看吧。”说完,他瞪了武家兄弟一眼,甩袖离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