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黯下去了。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到滴滴答答的雨声。雨点打在窗棂上,风轻轻摇着窗子,忽然呀的一声窗子开了,一个声音笑着:“你来了?”
星月的光从窗子进来,照亮一张熟悉的脸。于是温良玉也笑了,到他跟前坐下:“是的,我来了。”
“你虽来了,但很快又要走了。”那人也笑,沙沙给他斟满一杯酒:“有时我真羡慕你这般地自由自在,一时在这处,一时在那处。我远远地看你背影,却无法与你一道翱翔——今日一别,再见到你还不知是何年月呢。”
“你只看到我的自在,其中的漂泊你是不能懂的。”温良玉将五指拢上他的手:“开心一些,我就要到桐州去了。我为你把花儿带来,你就能快活很多。”
“你觉得这样我就快活了?”对面的人浅浅地笑:“你真不是为了躲开我?”
“看看,你又这样。”温良玉皱了皱眉,有些不悦,但仍是耐着性子说道:“放心,我会带着它回来。”
阁中的光黯下去了。再亮起来时,温良玉牵着马走在大河旁,身边是另一个熟悉的人。马儿在他们身侧咴咴,间或低下头掠一口衰草。秋风飒飒,那人在他身边笑道:“果真要走了?你果然还是更在意他一些。”
“当初武皇帝几次想发兵越地,只为寻得那朵花。我想那并不只是一个传说而已。”温良玉捡起块石子,在河面一连打了好几个水漂:“你我也不必做那儿女姿态了,我已准备妥当,这次务必成功。”
“越千山水,踏万里遥。你有这般豪情,我也只能助你。”那人洋洋一笑:“你到了桐州,千万先在白石堡停停。我估摸着文皇帝的遗物就在那里。”
风吹得岸边的草伏下去,四周又陷入黑暗。但在这片黑暗之中,温良玉却看到了此行来的目的。那是一只青玉瓶子,在黑暗中汩汩淌出雪亮的光。小上清阁的灯火,墓园的浓雾,忽然出现又消失了的人,全都是从瓶中涌出来的。温良玉欣喜若狂,伸手去取。可五指才一挨着瓶壁,他立即发现不对劲了。
巨大的震动从瓶中传出来,与这震动同时出现的是冥灵的咆哮。
——你不是白衣社的人!
足以撕碎空气的裂响从身后袭来,带着振翅般的呼啸。温良玉将那瓶子往怀中一掖就地滚过,鹏翼枪已将他刚才站立的地面击得粉碎。长剑无法与战枪正面相搏,温良玉也不想与那万人敌的鬼雄纠缠。他一跃而起,朝楼梯的方向夺路而逃,但武皇帝的Yin灵又一次拦住了他。
拼了!据说鬼神也是怕铁器恶人了。
反手一剑将那影子刺了个通透,Yin冷的ye体溅到温良玉脸上。鼻尖有松烟气味,那背影也终于转过身来——居然前面也是一个背影。
是墨变!
温良玉顿时反应过来。他从卷轴中看过这项绝技,画师把Jing魂汇集笔端、凝于纸上,那些画儿平常挂在墙上不过装饰,但禁止一旦触动,就是最忠实的守护和最隐蔽的杀手。这从画中跃下的武皇帝,属于它的画轴是哪一幅呢?
鹏翼枪在身后追着,温良玉从白石上看到那枪势如渗入水中的墨渍般腾起淡淡的雾。他几乎将小上清阁顶的画都扫遍了,还是没发现诸如军旅、战场一类的画卷。心砰砰狂跳,他的身体开始承受不了这般负荷,眼前一切都晃了起来。
错了。温良玉猛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武皇帝怎会在文皇帝的灵所摆放这样东西?他终于发现一幅绢册,上面一个侧影正坐在水边仰望星辰,侧影身边大片留白。
就是它了!温良玉一咬牙把它扯下来,逃至栏杆边。墨影风一般袭来,温良玉避无可避只能将身一仰同时抖开绢轴。墨影瞬间被吸了进去,放下战枪静静地站在文皇帝的侧影旁。
但啪的一声,白石栏杆却被鹏翼枪击断了。咯啦啦一声响,温良玉和断裂的石料一同跌落小上清阁。在一派朦胧中,他看到以前似乎出现了一个人。
那依稀是侍琴的眼睛,又像是左康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雨了天凉了,这么快就是秋天~
☆、第三十九章 云在青天水在瓶
温良玉从小上清阁顶跌落下来,一个人影在断裂的栏杆边探出半个身子。他怎会在这里?温良玉满心错愕,但还没来得及思索就啪的摔在地上。再睁开眼时,大嘴小六在身边推着他:“公子若是还困就回房睡去,小店要开张了。”
往四周看看,竟已在风雨客栈里了。天蒙蒙亮,小六拿着抹布扫帚,一副准备洒扫的麻利模样。温良玉少不得向他打听自己怎会到的这里,小六殷勤解释昨晚大半夜的温公子昂昂然施施然敲门进入,一进店门就趴在桌上不一会鼾声四起。有什么奇怪的人和事吗?小六没看到奇怪的人,若说奇怪的事就是公子你一言不发像是不认得小人似的但这也不算奇怪啦,公子你一向惜字如金这样深夜出门办事以前也有好多次baba……
好不容易打住了大嘴小六的啰嗦,温良玉总算明确了两点:
第一,昨晚自己是独自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