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苦水南活两村的械斗好在知县老爷带着兵丁衙役如同踩着风火轮一般来得及时,总算没有闹出大伤亡来,下午几十个村民倒拖着耙子铲子拖着步子走了回来,有几个受伤的被人搀扶着,头上胳膊上包着灰色蓝色的布条,斑斑血迹从里面渗出来。
三娃扛着一把泛着寒光的锄头来到一户大门前,拍了拍门,几乎是他刚拍了门,里面就有人来开门,巫执玉的脸从打开的门里露了出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三娃,含笑道:“战况如何,乡亲们都还好吗?”
三娃听他这样一问,扬着眉毛一脸不屑地说:“我村大胜!要不是县太爷来得太早,早把那边村一帮人都打回姥姥家去了,让他们做鬼都不敢再回来,真不知那官老爷怎么兔子耳朵这么灵,这般快便得了风声。老少爷们儿都还没什么大伤痛,擦破点皮断根骨头也是难免,男人嘛,这点事情算个什么?”
“三娃兄弟辛苦了,这里有一块猪五花,连皮带rou的,你拿回去补补身体吧,看你脸上蹭破的那块皮,血丝丝的好吓人。”巫执玉笑眯眯递过一块猪rou来。
三娃很爽快地接了过来,笑道:“多谢你了执玉兄弟!我回了,明儿见!”
巫执玉眼望着三娃走了,便关上大门,回去陪戚无命。
族长的大屋里,一群刚刚出征回来的老少爷们儿聚在这里正在说话。
“南活村的人还挺横,硬是把咱们的人给打伤好几个,这汤药费可不少呢,皮rou伤还好,有的伤了骨头,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能下地干活儿,这家里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都是为了全村子的人,总不能让那几个伤了的自己挨着,否则以后有事谁会出头?”
“就是就是,族长,你得拿个主意啊。那南活村是个难啃的骨头,以后保不齐还有事哩。”
老族长砸吧了几下烟嘴,眼珠子转了几圈,吐出一口烟气,说:“那就按户来摊,给他们把汤药钱凑上,家里出了壮丁的就少摊些,家里没出人的就多摊一些,这样也算是给村里出力了。”
“族长这话说得很是,没出人总得出点钱吧,不过六嫂十三嫂那两家没男丁的就算了,寡妇失业的,本来日子就难,总不好让她们再出钱。”
老族长点头道:“那是自然的,这样算来算去,多出钱的就是那两家。”
当天晚上,陈五叔来到巫执玉家,巫执玉见他像是有一番话要说,便请他屋里面坐。
陈五叔进到他家堂屋里坐了,一边喝水一边看四周的摆设,巫执玉等闲不与村里人乱串门子,自己这还是第一次进他家屋里坐,看什么都新鲜,那水便喝得愈发慢了。
巫执玉微笑着说:“五叔这一次辛苦,我家里病的病弱的弱,没能一起出头,真是惭愧。”
五叔放下茶碗,脸上终于带出笑容来:“大家都知道你家里难,谁能怪你?你能这般扶持照应着无命,已经是很善心的了,况且你也借了锄头嘛,你那锄头真是厉害,一敲下去那家伙脑袋上就是一个血窟窿啊,比咱们这边的兄弟伤得重多了,回家里还不知要贴几层膏药哩。今儿五叔来是有件事和你说,你不要不高兴,这一次为全村人出头,有几个人伤得重了,三四个月不能下地开工,全村里商量着要凑钱给他们医治将养,别人家里大都出了人力,因此就少算点,就你和老秀才家里恐怕要多出一点钱,你看合适不?”
巫执玉很干脆地点头道:“这是自然的,毕竟是为了全村人嘛。五叔你就说要多少钱?”
陈五叔没有说话,伸出一只巴掌。
“五两银子,很是应该,多少钱也换不来骨头呢,您稍坐,我这就给您拿钱去。”
看着巫执玉一掀帘子进了里间去,陈五叔有点愣神,他这只是第一次开价,还等着巫执玉还价呢,大伙儿一起商量的巫执玉和老秀才家里每家出三两银子也就很够意思了,庄户人家谁有那么多闲钱?哪知巫执玉居然这么干脆地便答应了。
过了一会儿,陈五叔怀里揣着银子走出了巫执玉家的大门。他在外面有点失神地闲走了一会儿,这才醒过神来,认了一下方向往老秀才家里去了。
那边大瓦房里,戚无命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不耐地说:“五叔可走了么?方才硬要让我进里面去,我便不能陪他说话么?在里面闷死了。”
巫执玉噗嗤一笑,道:“亏你还和我念叨着要回原来那个家里去呢,在那里除了我,没人陪你说话,可不是更要闷死了么!”
戚无命脑子顿时有些发晕,挠了挠头,道:“是哦,当时可是不觉得闷呢,只觉得温吞吞软绵绵好像喝了黄酒一样,为什么呢?”
巫执玉搂着他一条胳膊,笑着说:“天知道你当时是喝了什么,敢是喝了迷魂汤么?那地方很气闷,现在你若是回去了,定然三两天就吵着要回来,如今只顾脑子里想想觉得美得很,简直是隔了一层纱去看呢,不美也变美了。你却莫要急,只怕这事后面还有转折首尾,到时候可有的热闹瞧呢。好了,我们到院子里看菜地去,瞧瞧今儿晚上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