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二天早上,阳光照进宫室之中,李煜在床上悠悠醒了过来,他眨了眨眼,看着头顶的床帐——不是侯府里的;再转过头去看床前的帘幕——杏黄色绣着龙纹的。
李煜登时腾地一下坐了起来,这不是违命侯府,这是大内禁宫啊!自己昨儿晚上真的在这里睡了一夜?李煜连连捶胸,这一下可是浑身是口都说不清了,从前被那强人从下午扣到晚上,还能用治理典籍蒙混过去,如今晚上连宫门都不出了,如同被封闭在一个大蚌壳里,传出去莫非是挑灯夜战通宵看书么?不过昨儿晚上赵匡胤没有再鏖战自己倒也算是万幸。
听到床帐里面有声音,房中便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帐子被人掀起,彭公公那张没毛儿的老脸便出现在床前:“哎哟侯爷您醒了?官家已经上朝去了(李煜:我没想问这个,刚刚不过是随便瞟了一眼!),吩咐我们好好伺候您!您现在可要起来洗漱么?这早晚也该用早膳了,若再迟了却又不好。”
李煜点点头,道了声“有劳”,起来自己十分熟练地穿了衣服,倒是让旁边张着手等着伺候的宫女闲在一旁,转过头来与彭林面面相觑。从前李煜和赵匡胤滚过床单之后都是赵匡胤帮着穿衣套裤,她们倒是不知道这位骄奢名声如雷贯耳的违命侯居然这般有生活自理能力了。
彭林嘬着牙,指挥着送上刷牙子净面水香皂儿,这内府之中的刷牙子也与外面不同,不是马尾做的,乃是马鬃毛嵌在牛角手柄之中,这马鬃毛比马尾毛柔软了许多,没有那般容易损伤牙齿,旁边擦牙的膏子则是柳枝、槐枝、桑枝煎水熬膏,加入的姜汁、细辛。
李煜洗漱之后又梳了头,宫人送上早饭来,五六个碟碗摆了一桌儿,他哪有心吃饭,只拿了一碗粥慢慢地喝着,一边喝粥一边克制不住地回想起昨晚的事情。
昨儿晚上自己耳听得宫禁下了钥,堆在那里体似筛糠,被赵匡胤将自己搬到床里面,见赵匡胤的手又伸过来脱自己的衣服,自己当时便吓得又哭了出来。
那强人见自己害怕,便笑了起来,说道:“怎的这般胆小,连睡觉都怕么?我又不是罗刹恶鬼,岂能那般折腾你?你莫要怕,好好地躺下睡了,明儿我再陪你说话。纵然你有些择席之病,这床铺你睡了也不止一次了,想来已经习惯,不至于失眠的。”
李煜身体哆嗦着,两眼直勾勾看着那人的虎爪,见他脱了自己的外衣之后果然没有再继续脱中单,而是拉过一条薄被来盖在自己身上,按着自己躺下,那豺狼自身也扯过一条被子盖了,躺在那里搂住自己,笑着又说了两句闲话,然后便自顾闭了眼睛睡了。
这一下可大出李煜的意外,他本以为赵匡胤将自己留在宫中,这一夜定然不肯空过,还不知要怎样碾压自己,哪知他竟然真的睡了,这算是自己得脱一场大难?然而一想到赵匡胤方才那几句调情的话儿,他又不禁羞恼了起来,自己那择席之病不是这么治的啊!
见赵匡胤睡着了,李煜怦怦乱跳的心终于慢慢平定下来,无论如何自己今晚总算不用再次遭罪,可以睡个安生觉了,虽然这睡的实在不是地方。这一天李煜情绪十分紧张,到了这时稍微松弛下来,那疲倦的感觉便如同chao水一般涌了上来,不知不觉间便齁齁地也睡了过去,一觉便睡到大天亮。
这一日赵匡胤想来是事情比较忙,整整一天都没有回来,中午的时候李煜听彭林告诉他说午膳只能是他自己用了,赵匡胤要晚上才能回来,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那呼气的声音连彭林都听到了。
这一天李煜百般无聊之下看了一阵子书打发时间,他想要回家里去,彭林却怎能放行?笑嘻嘻地说:“哎哟侯爷,要说您回家这事儿,这可得问官家啊,您老别给我戴高帽儿了,道是什么‘求总管慈悲’,我虽是这内廷总管,然而也只是总管而已,而已而又而已,老奴就是听人差遣的,便是有那么点体面,也不过是靠着官家狐假虎威罢了。官家费了这么大的劲把您从金陵请过来,我哪敢趁人不在给随便放了?这不是给官家上眼药?到那时您可能没事儿,我却要完了。行了侯爷您就歇着吧,要听歌看舞我都给你传来,要写字儿画画儿这是现成的纸笔,您好好消停着吧。”
李煜见他那牙口便如城墙一般,斩钉截铁再不肯通融的,心头一阵伤心沮丧,暗道:“还金陵呢,如今自己再不敢奢望回归故国,只要能放自己回侯府便好。”
他再一看这寝宫之中铺锦堆绣,兰麝馥郁,院中几丛金菊点缀得秋光正好,然而自己却出不得这院门,这正是:粉渍脂痕污宝光,绮栊昼夜困鸳鸯,强逼着自己在这金笼子里与那宋皇交鸾配凤呢!
这天晚上赵匡胤过了酉时方才回来,他进来先不急着亲近李煜,在外间屋第一件事就是问他那内廷总管:“彭林,今儿李侯一日三餐用饭可好?”
彭林弓着腰正捧着他刚刚解下来的玉带,听主子一问话,登时竹筒倒豆子唯恐不尽:“姆们三顿饭都尽心伺候着,早上是四样,李侯用酱瓜配着喝了一碗粥,那顿烂了的鸽子雏儿只吃了一口便不肯再吃,道是吃不下荤腥,只想吃点素的;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