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一起用膳,李煜照例是吃粥,赵匡胤今儿可是换了,不吃汤饼,吃的馒头。
看着李煜一口口喝粥,赵匡胤笑道:“重光,你不是吃饭便是吃粥,不嫌腻烦么?真格的不吃面食?”
李煜看了看他手里拿着的面团,不感兴趣地摇了摇头。
赵匡胤凑近了他,掰开手中的馒头给他看:“你瞧,今儿这馒头是蟹黄馅儿的呢,极鲜美的,江南多食虾蟹,然而只是配了米饭来吃,难免有些单调了,如今包了细面馒头,别有一番味道呢,重光要不要尝尝?”
李煜看着被赵匡胤递到自己眼睛前的蟹黄馒头,那表情简直如同看到牵机散一般,扭过头去连连摇头:“再怎样我也不吃!”
赵匡胤连忙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好好好,不吃便不吃吧,也是一方水土一方人,自幼吃惯的东西,等闲转不过来的。”
早饭之后,赵匡胤便上朝去了,朝会之后,他叫了张洎到书房说话,此时已是午间,顺便赐了午膳,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把饭就给吃了。
“偕仁,这一次朕任命你为太仆少卿,卿万勿轻忽。这太仆少卿从前虽是闲职,然而今后朕却要让它成为要职,卿便是改制之后的首任,今后凡是奏章必经你手后呈递给朕,最是机要重职。”
张洎一听,顿时十分感动,站起身来一揖到地,满含感情地说:“多谢陛下信托,臣定不辜负陛下知遇之恩!”
赵匡胤摆摆手,道:“朕知卿忠义,是以以机密相托,卿不负朕,朕必不负卿。好了,快坐下来吃饭吧。”
张洎坐了下来,待到内宦将饭菜端上来一看,蒸饼啊!
赵匡胤真是饿了,也没怎样客气,拿起一张饼便吃了起来,他吃了几口饼又尝了两口菜,再一看张洎,只见那张偕仁撕了一小条饼放进嘴里慢慢嚼着,根据时间估算一下很显然已经嚼烂成了面糊,然而就是咽不下去,简直好像吃药一般。
赵匡胤乐了:“偕仁啊,南人真的便不吃面食么?馄饨不吃,包子不吃,rou饼儿不吃,灌浆馒头不吃,这蒸饼里面没馅儿倒也罢了,连那般带了菜rou的都不吃,你们到底是有多痛恨面食?得是上辈子和面饼有仇呢,这一世抵死不吃?”
张洎苦笑道:“官家有所不知,南人罕作面饵,经年累月也不见吃一回面的,实在是吃不惯,还有人编了一段戏语:‘孩儿先自睡不稳,更将扞面杖拄门。何如买个胡饼药杀着。’是以实在是难以下咽,辜负了官家的厚意。”
赵匡胤笑道:“连小米儿粥也不带吃的,当真是难养活。”见张洎面色有异,赵匡胤立刻转圜道:“来啊,给张少卿端一碗白米饭上来!偕仁,我方才想到个有趣的,南人不能食粟面,将来若是调了江南的兵士来北边作战,打败了那契丹人,辽军遗留下如山的粟米白面,南兵却不能吃,后面漕运的米粮一时未能到,岂不是要饿肚子了么!”
张洎也笑道:“那只怕是要饿死了。”
寝宫之中,李煜正负着手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殿脊上蹲立着的兽头,从前自己在金陵的宫殿之中也是有这种象征帝王尊严的标志的,然而因为尊奉后周与大宋,从自己的父亲再到自己一直都是避忌着北朝,每一次北朝使者来到,宫中便将鸱吻撤去,免得刺着北使的眼睛,回头惹了祸患到南唐,因此每一次大宋使者到来的时候,连宫人们神色都有些不自在,那一种羞耻之感连她们也无法避免。
等到南汉灭亡,自己更是害怕,不但将金陵台殿的鸱吻永远撤去,再不敢和宋使捉迷藏,而且国号的“唐”字也不敢用了,改称了“江南国主”,下令贬损仪制:下“诏”改称“教”;改中书、门下省为左、右内史府,尚书省改为司会府,御史台改为司宪府,翰林改为文馆,枢密院改为光政院;几个弟弟也不敢称“王”了,都降封为公,比如自己最器重的弟弟从善本来封为郑王,这时候便降成了南楚国公。
一想到从前宛如躲猫猫一般的将鸱吻藏来藏去,李煜就觉得一阵屈辱和空虚,即使自己在南唐用的是大宋的年号,每次会见北宋使者都将龙袍换为紫色的官袍,除了岁贡外,宋国大事小情自己都打点厚礼贡送,然而那赵匡胤终究是不肯放自己一条生路,看着南唐就觉得眼睛里长刺,终究是将自己的国家收归囊中。
如今自己囚在这汴梁城中,三不五时便居住在皇宫内院,倒是可以日日看着这些鸱吻了,连鸱吻上面几根眉毛都看清了。
李煜正在出神,彭林来到他的身后,笑嘻嘻地说:“郡公,可该吃饭了,再停下去就凉了,这院子里的东西有多少时候看不了呢,何必急在一时?”
李煜心想,确实,只要那赵匡胤对自己没丧失性趣,自己就得一直在这儿被他插穿身体,这大宋皇宫自己别的地方去的少,倒是把这寝宫都看明白了,想不看都不成。
今儿赵匡胤想来事情少一些,下午就回来了,回到寝宫只见李煜正拿着几张笺纸看着,赵匡胤走到他身边一看,只见那纸张与寻常笺纸不同,莹白如玉,光润可爱,都不用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