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赵匡胤最近颇有点焦头烂额，北伐失利，川中造反，偏偏最得力的三弟晋王赵光义又被辽人一箭射在大腿上，行动不得，只能躺在家里养伤，于是他便觉得有些心力交瘁了。
然而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枕边人身上发生的一件事也让他十分惊悚——李煜他想要吃河豚了！
寝宫内，赵匡胤捂着脸说：“重光啊，你这是‘冒死吃河豚’啊，活着不好么？”
李煜用筷子挑起一片雪白的鱼rou，念道：“春洲生荻芽，春岸飞杨花。河豚于此时，贵不数鱼虾。”
赵匡胤一看得了，看来自己是劝不了了，重光一向喜食鱼虾鳖蟹，如今河豚一出，连鱼虾都给贬了，正所谓一山还比一山高，看他这样子是非吃不可了。
“重光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玩意儿多吓人啊，你怎么就想着吃这个？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得了？可莫要逃过了牵机散，结果倒在河豚上啊！”
李煜撇了一撇嘴：“这有什么？我从前在金陵的时候也是吃过的，河豚之目并其子与血皆有毒，剔去之后将rou洗涤数十遍，待色白如雪，再煮来吃就不怕了。只不过那个时候规矩多，要吃点什么总有许多人拦着，如今且让我自在一下。”
赵匡胤：我端了你的南唐不是为了让你在我的宫中敞开了吃河豚的！
“重光啊，别的事情还好，只是这吃河豚一事，恕我实在不能奉陪了~~”赵匡胤有生以来第一次怕事，还是对着这个自己一向认为是性子软弱的李重光。
李煜也不理他，自己对着一盘河豚便爽快地吃了起来，吃得那叫一个美，看来李煜是真爱这河豚，从前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吃得没这么急，边吃还能边说说话，宛如寻常夫妻饭时闲话家常一般，如今他是只顾了吃，一句话不说，倒仿佛被那河豚毒哑了一样。
赵匡胤斜着眼睛一边看着他一边吃自己的饭，待到李煜终于吃完了那一盘河豚鱼脍，赵匡胤慢慢地问：“味道如何？”
李煜放下筷子笑道：“也值一死！”
赵匡胤噗嗤笑了出来，虽然做这河豚的本来便是特意从江南请来的经验老道的厨娘，端上来之前又是被厨娘先尝过的，要在皇宫中吃死人除非是故意，否则也是不容易，然而李重光也堪称勇气可嘉，让人刮目相看。
“对了，你早上去看光义，他今儿气色如何了？”
李煜立刻想到自己今天上午去晋王府探望，毫不意外的，从善也在那里，正坐在赵光义床边拿了一个药碗递给他。
“你真的不吃药么？”
赵光义摆了摆手：“罢了，天知道这些方子到底有用没用，虚多实少的，我一向不爱吃药，倒不是为了怕苦，只是这些草根树皮熬成的汤子效用未验，毒性难明，所以能不吃就不吃吧。孟昶倒是好方药，他老娘病了，太医治不好，他自撰一方，煎了药给他老娘喝了进去，好在是病退了，没直接一个‘卒’字，否则便是‘弑母’了。就孟昶那人还给大臣治病哩，当真是医官人人可以当啊，连皇帝都稀里糊涂信这个，难怪后世出了个‘红丸案’啊。”
李煜听得糊里糊涂半懂不懂，倒是李从善明白了一些，将药碗放在一边，微笑道：“不吃也罢了，这些天我看你腿上倒是好了一些，已经结了痂，这两天又说有些痒，想来是新rou已经长了出来，再过些时就可以走动了。”
赵光义点点头，转头对李煜说：“郡公啊，你回去便告诉我哥哥，说我不妨事，再过个十天半月就可以上朝帮他的忙了。”
李从善在一旁捏了一把汗，生怕他平日私底下和自己调笑说滑了口，把“大舅儿”这个词儿溜出来，幸好赵光义直接称呼“郡公”，也不呼名字，只说封号，十分尊重了。
李煜在这些事情上不善应对，当下便点着头连声称是，也说不出别的来。
三个人对坐吃茶，李从善便和赵光义讨论起这一次蜀中造反的事情来。
“听说那王小波十分厉害，聚徒为寇，已经杀了眉州彭山县令齐元振，蜀中各地震动，贼寇纷起，大不安定。”
“谁说不是呢，看那贼人这番折腾的，好好的日子不肯好好过，成天犯上作乱的。然而这是我们自家人说起，我也不用护短，如今说句实话，那蜀中这些年闹得也忒不像了，当初王全斌伐蜀，就杀了两万七千降兵，蜀人与我们的仇恨结得有海来深，唉，战争的悲剧；便是我大宋没收服西蜀的时候，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川陕豪民多旁户，以小民役属者为佃客，使之如奴隶，家或数十户，凡租调庸敛，悉佃客承之。’跟农奴差不多了。难怪当年孟昶写了‘官箴’，他也是觉得屁股下面的椅子不稳了，仿佛炎火之山的炮筒子要炸开一般。讲真我大宋接管了孟昶的蜀中，却也没怎么理这茬儿，‘彼以饥民众，官不之恤，相聚为盗耳（这话出自王安石）’，都是过去遗留下来的祸患啊，历史问题。”
李煜对于这些话倒是听进去了，虽然他“性骄侈，好声色，喜浮屠”，然而却也挂念着让黎民殷富起来，当年他在南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