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虽然官家拍着胸脯儿信誓旦旦发了话,然而许多人毕竟也是在这尘世经历了许多风雨的,有些人还翻过筋斗,那时节当真是“眼前无路想回头”,虽然说大夏朝万象更新,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光明朝代,不过有些人仍然是心有余悸,便和文滨虹采取了类似的观望态度。
不过过了一阵,见前面那些忐忐忑忑开始说话的似乎也没什么事,外间许多各种各样的言论,当真堪称是“万紫千红色彩缤纷”了,祂们的胆子便也稍稍大了起来,渐渐地探出头来,开始发言了。
这天晚上,文滨虹兴冲冲从外面回来,南宫羽一看他笑得这个样子,便知道不好,连忙问道:“什么事情高兴成这样?升职加薪了?”
文滨虹把头一摇,也顾不得指摘这当家煮夫太过庸俗,眼里放光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出来:“今儿我给府学提了一条谏言,学生课业上的事情便让教授来主持好了,学官只抓行政便好,大家术业有专攻,各司其职,各尽所长,岂不是好?学官听了我的话,连连点头还冲我笑呢,显然是十分赞同的,有学官赞成,这便容易改了,定然事半功倍。”
南宫羽听了他这话,便一阵头皮发麻,从腔子里痛了出来:“亲娘唉,你怎么能说这个话?我以为你顶多是说说‘扩大读书面,平时多习作’也就罢了,哪知你竟然说出这个来了,朝廷派了学官来是做什么的?不就是管控府学?不仅仅是财务行政上,还得保证教授学生都遵循圣道啊,如今你一句话把学官的权给夺了,纵然是没一撸到底,然而那势力却也给去了一半,祂们岂能善罢甘休?我只当之前那些话你听进去了,哪知竟然拿了竹竿儿去戳天啊,当真是赤脚绊驴蹄,找着倒大霉呢!”
文滨虹一脸不可思议,道:“我不过是说不要外行领导内行,大家各做各的事,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治学罢了,你怎的竟想到这是要夺权?当真你是个二十四史读多了的,整天权谋智略,又或是力量博弈,把这世界都看作泼墨画成的一般,仿佛没有了光亮。我们学官乃是个有心胸有见识的,断不会这般‘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人都想得窄了。南宫,你那手捂在脸上半天了,还不放下来,不嫌气闷么?”
南宫羽放下手来,表情却依然凄惨,看来自己还是太低估了这情人,之前只当他本性心痴意软,经过这些日子的陶冶,一段身心已被自己拴缚定了,再翻不出花样儿来,哪知道自己那一回yIn浪糜艳苦口婆心好一番劝说之后,他面上是答应了,后面竟给自己捅出这么大一个篓子来,他还当是“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却不知道帝君是一切全要的!
事已至此,南宫羽无可奈何,只好在桌面排下饭来,两个人对坐吃饭。
文滨虹见他面上那副一脸苦笑的表情,也觉得自己着实让他担忧了,很有些过意不去,便连连夹了鱼肚鸭块到他碗里,劝解道:“君子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我们问心无愧,何必如此惴惴,跟做了贼似的?”
南宫羽见他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天真烂漫,不由得更加发堵,吃了一口蒸鸭子,道:“话虽如此说,但只我听这话不知怎么倒替你耽心虑后呢。罢了,好歹有我在此,纵然你把不周山撞折了,将那天捅出个大窟窿来,总能有一条后路。”
文滨虹听他将自己说得如此没用,不由得便有些不好意思,硬着头皮道:“瞧你说得那般吓人,那里就恁地险恶了?又不是前朝,腐朽凶暴,随意捉人去关了杀了,新朝立身最正,怎会如此?”
南宫羽脸色这时终于缓和了下来,微微笑着只是吃饭闲聊,把那风险旋涡再也不提。
文滨虹虽然嘴上说得硬,然而南宫羽枕边风不断地吹,他心中终究有些不安,眼看又过了半个多月,一直平安无事,外面贴的招贴报越来越多,越来越激烈,他自觉自己当初提的那条谏议与这些相比都不算什么了,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掩护,显得自己只是个小角色,而且自己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再说话,学官应该已经把自己给忘了吧?
然而又过了几天,忽然上面风向一变,马上便不说是“香花”了,官家的大手一拍下来,画风一转立刻就说是“毒草”,转眼之间情势变化这么快,连文滨虹这一心拥护新朝的都觉得有点眼花缭乱太离谱儿了,实在无法辩解。
不过更惊人的变化还在后面,这一天中午,南宫羽正坐在厅中喝茶,他做事的医馆离家不远,每天午休的时候都能回来清净一下。他刚把茶杯端起来,房门一推,文滨虹便Yin着一张脸进来了。
南宫羽见他回来了,微微一楞,站起身来拉着他的手问:“今儿怎么回来这样早?下午没事了么?还是哪里不舒服,怎的脸色这样难看?快来让我看看。你请了病假来?”
文滨虹推开了南宫羽要给自己把脉的手,站到窗边,说道:“我辞工了!”
南宫羽这一下更好奇了,转过身来睁大眼睛问:“什么?辞工了?你不教书了?不过这样倒是也好,但凡要搞个什么震动,学馆里总是风口浪尖,如今退下来倒好,你若是在城里呆腻了,我们便回山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