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文滨虹这一番受了教训,那之后的一段日子果然是抱头缩尾,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倒是也得了一阵太平日子过。
转眼到了秋季,这一天晚上吃过饭后,文滨虹拿了一份朝报来看,南宫羽在一旁瞧着,这人当真是喜欢读书看报,紧跟形势,即使如今工钱少了,三天两日也是要买一份朝报来看。
却见文滨虹看着看着,头便歪了,那打量报纸的目光似乎颇有些怀疑似的。
“报上又有什么好消息了?”南宫羽轻轻吹了吹茶水。
文滨虹道:“陛下这一次川中行,着实不仅仅是浮光掠影,不但在蜀郡看过一圈,还去了村子里,和百姓说话来着。”
南宫羽的心顿时一翻:“他去了哪个村子?那地方要完!前几天他在郡城之中兜了个圈子,城中的茶馆便都绝迹了,说是天子以为大家都去茶馆喝茶太费钱了,我私心忖度着,费钱倒在其次,耽误工夫才是主要的,有那喝茶的时间不如都去干活儿呢,如今我们只好在家里喝茶。如今他又去了村子里,不知那里后面要倒什么霉呢!”
文滨虹听他又唱衰圣君,这一回却是没有纠正他,反而也有点忧心忡忡地说:“这里面说大家启奏陛下,今年收成十分之好,亩产千斤,粮食多得不得了,然而我们的定额怎的没有提高?每个月还是那二三十斤,rou和蛋也都少了。”
南宫羽笑嘻嘻地说:“rou蛋少了么?明儿早上打上四个鸡蛋,加了火腿丁松子仁摊鸡蛋吃,再烙几张薄饼,配着小菜卷鸡蛋,着实一顿好饭!”
文滨虹瞪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是说的咱们家里。如今日子着实难过,我虽然不管家,然而也知道米面油配的量都一天天减少,就不说我那些工友,即使是从前一起教书的老同事,偶尔看到了说几句话也是讲的不够吃,虽然那粮食的数目看起来是不少了,从前每个月也不过就是吃这些量,可是rou和油都很少,这样就总是觉得不饱足。”
南宫羽点头道:“肠子里没油难过啊。”
文滨虹愁眉苦脸地看着那张朝报,道:“新朝果然有新词儿,从前颂圣不过是说‘尧舜盛世’罢了,如今开始讲‘幸福’,陛下巡行过的村庄,从里到外‘幸福’了一大通,什么幸福门,幸福路,幸福亭,连经过陛下御览手泽的小橘子树都叫做‘幸福树’。”
南宫羽噗嗤一笑,道:“在那树下静坐七七四十九天能飞升不?当真是‘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我倒要看看这‘龙行一步,百花沾恩’是不是真的能饱肚子,真龙天子了不得了。”
文滨虹经过了上一次事情的风波,如今对于报章上鼓吹的东西信得更少,倒是对南宫羽信得更加多起来了,听着他这话头儿又不是很好,这人一向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若是这一次又让他说着了,只怕如今大伙儿倒的霉还不够,后面还有更倒霉的事情。
于是文滨虹拢了一下披着的衣服,惴惴地说:“南宫,以后莫不是还有什么事么?唉我一直觉得奇怪,我如今拿的是校工的工钱,你虽然仍在医馆任正职,然而rou票油票也不是很多,我略算了一下,很不够我们现今这样的吃喝,听说如今已经出了黑市了,便是去黑市上买吧,存的钱也不够买这么多东西,这些鱼rou到底”
南宫羽轻轻一笑,说道:“这些你就不用担心了,没事便好好看你的书吧,反正我早就说过,无论祂们怎样拿不出东西来,也短少不了我们二人的。”
虽是听他如此担保,文滨虹心中总是不安,他左思右想,总觉得这事情不是很对劲儿,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你在山里有个庄子,然而如今休说是城中的产业,便是乡村,也都在讲入社入社,重归五斗米道的淳朴桃源,你从前也与我说过那庄子,山峦亭台,田地湖泊,听起来着实不小,这样大的庄院除非施了隐身法,否则绝不能躲过去不被人看见的,定然也是收归了共有,你还去哪里弄东西去?虽是暂时还能偷运一些,若是继续这般苦下去,那条小小的水源早晚要给人截断的。唉,那五斗米社虽然听起来很好,然而我从城里这些事情来看,总觉得越来越不能自在了,就好像人间界突然变成了蚁群蜂群一般,一群人整天忙忙碌碌,然而却没了自己的日子,到以后只怕连想法都没了。而且我怎么觉得这样不安全呢?饭碗把持在别人手里,自己总觉得心里发悬。”
南宫羽一笑,道:“用修道的话来讲,滨虹,你的境界又上了一层了。这就是昆虫社会价值观,有大我没小我,作为个人的自我消融在宏大的集体叙事之中,事实上就等于,每个人倒是可以被牺牲掉的,然而我不想做牺牲品,也不希望你做了炮灰。”
虽然文滨虹百般担忧南宫羽的山庄,然而南宫羽却并不和他多解释,只是仍然不断地往厨房里添补食材,无论外面怎么样,两个人照样吃喝。
文滨虹听了他的劝说,这一阵甚少忧心时政上的事情,到如今他和南宫羽在一起得久了,夜里那事便也不是很为难,更何况时事艰辛,外面凄风苦雨,更加显得南宫羽格外温暖可靠,两人便愈发的如胶似漆,小日子过得的是舒服,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