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山路上,两个人骑着马,在山路上慢慢走着,这时已经是初夏,天气有些热了,山花也更加烂漫起来,枝头上挂满红的白的木槿栀子花,一眼望去倒比春天时候还要灿烂。
偏偏忽然之间还下起雨来,山间当真是气候多变,明明出来的时候还是好的,这时候便开始下小雨,好在两人都带了伞,便在马上撑起青油纸伞,烟雨蒙蒙之中游山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文滨虹举目四望,只见山野青青,一片蔚然景象,再一想到自己前些日子路上看到的画面,当真是荒村冷落炊烟少,满目黄土不插秧,两相对比之下不由得便有一种“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感觉,虽然这节气是已经过了的。
马匹慢慢地走着,虽然步伐十分平稳,然而人在马上难免有微微的颠簸感,这种轻微的震动很容易激发人的灵感,因此文滨虹便口中yin出一句:“有情花笑无情客,得意山对失意人”。
南宫羽笑道:“见天儿在这里悲天悯人,不嫌腻烦么?”
然后他举起鞭子向前一指,“前面马上便到家了,你看那‘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一畦春韭熟,十里稻花香。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文滨虹连连摆手,愁眉苦脸地说:“你可别再提‘盛世’二字,如今听了这两个字我就心头直跳,还‘何须耕织忙’,大家不干活儿,那米面布帛从哪儿出来?百姓们只要花少少的时间做事,其她时候就读书看画儿,这想头儿倒是好的,陛下和他那一班重臣也是这么盼望的,想着亩产几千斤,粮食多了,便少种一些地,一天只做半天的活儿,余下的半天搞文教,琴棋书画的,心意是好的,然而外间又不像这山庄里,都是用的自动铁偶做事,着实又快又好,外面还在用人力,哪有可能一步登天,如同梦境一般?”
南宫羽点头道:“这就是步子太大,扯到蛋了。咦,阿先,你回来了?可有带外面的朝报么?”
一个风尘仆仆庄丁模样的人笑道:“庄主,文先生,拿回来了,这里一捆都是,整整一旬的,我一块饼子换了这么多回来,那个人还当是占了好大便宜。”
文滨虹:兄弟你能别总这么扎心吗?便是在这深山之中,也免不了辗转听闻外面的民生何等困苦。朝报倒是没关系,一整篇都是红彤彤,十分兴高采烈的,天天跟过年似的,然而禁不住你这话里话外露出来的消息啊。
然而能够得到外面的消息终究是一件好事,虽然山中平静安详,不过人总是要和其她人群沟通的,关起门来自成世界很难办得到,起码文滨虹自问是没这个本事。如果真让他效仿那些修道之人,隐居山中安安静静只管自己修炼,平时打坐腻歪了不过是到山间采个野花、在泉水里洗个澡之类,灵动一些的消闲项目顶多是逗弄一下山间的动物,这样子清净倒是清净了,然而时间久了难免寂寞,若是让自己过那样的生活,几年之后性子恐怕会变得有些古怪了吧?
文滨虹十分欢喜的拿了那一捆朝报进了山庄,沿着甬路迤逦走进内宅,坐在椅子上拆开纸捆儿拿起一张便看了起来。
南宫羽悠然地在外面剪了两枝花枝回来,将瓶中那已经开始萎蔫的杏花丢出了窗子,换水之后将那两枝桃花插入瓶中,然后笑着问:“可有什么新鲜消息么?不要那些亩产多少斤的,看看有没有人事变化?哪个人又倒霉了么?”
文滨虹瞪了他一眼,道:“你这个幸灾乐祸的,人家活生生挨整,乃是真实的血泪,你只当戏台边看剧呢,生死爱恨,粉墨登场,台子上的人自刎了,等会儿收拾一下到后台卸了妆又欢蹦乱跳出来了,世间的人若是死了,那可就是真的死了。”
南宫羽咯咯笑道:“不然呢?你让我这个修行了千年的鹤Jing对凡人的遭遇感同身受,是不是有点太强妖所难了?事实上那班仁人君子之所以关心尘世动静,也不过是因为她们与红尘紧紧相联,无法摆脱罢了,外面的Yin晴雨雪都牵连到自己,很难做到独善其身,若是她们也能够与人群隔离开来,不为外界的变动所影响,也就未必有这么热心去急公好义了,还能那般动情地唱‘痴情笑我凡俗的人世终难解的关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种事,我就几乎没在妖仙中间看到过,虽说也有两个凑热闹的好管闲事,然而那心境与凡人截然两样,毕竟无论人间怎样动荡,她们都不会有生死之忧,所以便也不会那样迫切,与其担忧人世,倒不如想想自己怎么应付雷劫呢。只可惜我‘一落红尘不是仙,从此辛苦事前缘’,这段身命都拴在你身上,是以才卷入得这般深。”
他这一番人妖不同论将文滨虹说得眼神儿直愣愣的,南宫羽对自己如此热心,因此文滨虹虽然来到山庄之后终于晓得了他的身份,却也仍将他引为同类,如今才知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南宫羽对自己的感情并不能推及到其她人身上。而且纵然南宫羽再说着怎样的深情厚意,如何“辛苦事前缘”,文滨虹知道这人也不是全无保留的,纵然再如何爱自己,也不会把他自身全赔进去,没有那种赴汤蹈火的惨烈,人要做到忘却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