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赵佶心有余悸了好些日子,这才渐渐缓了过来,重新开始出门了,那五国城虽然街道狭窄,铺面稀少,终究有一些商贾货卖,虽然Jing细程度远逊于京师汴梁,然而此时困居边城,对这些倒也不挑剔了,看一看却也可以解闷。
这一天赵佶走在街上,看到有人卖活的大雁,那两只被扎住翅膀的大雁冲着人嘎嘎直叫,赵佶顿时便联想到了自己,颇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于是便命跟从之人拿钱将那两只大雁都买了下来。
那猎户提着大雁递给从人,爽朗地笑道:“这东西rou有些硬,非得费些火焖炖了才好吃,而且野物儿腥气大,多加些酒来一起烧了才能去腥啊!”
赵佶冲着他点了点头,道:“多谢提点,不过我买这个来乃是要放生的。”
猎户眼看着这斯文的中年人接过大雁来,解开麻绳,然后哪还等他把那禽鸟举高任凭飞翔,那两只野鸟在地上扑棱了两下翅膀便“嗖”地飞了出去,空中还飘落了几片羽毛,其中一片正落在那文士的头上,那清秀的文士连忙用手将羽毛拂掉了。
猎人咂着嘴,道:“客人啊,没想到你竟然喜欢这个调调儿,好好抓来的活物居然给放掉了,早知如此,我费了那么大半天的劲又何苦来呢?这可真是闲的难受啊!你若是真有那许多花不着的闲钱儿,今后便可以和我一起到野外去,我看着什么禽鸟狐兔一举弓箭,您那儿就赶快掏钱,我就不射了,这样岂不是两便?”
赵佶摇了摇头,道:“我是不出城的。”
回到住处,赵桓笑着迎上来问:“父亲今儿在街上可看到有什么稀罕物事么?这地方虽属蛮荒,时常倒也有些野趣。”
赵佶道:“今儿看到有人卖刚刚捉到的活大雁,比之御苑养的禽鸟大为不同,身上一股味儿啊。”
“这样野生的大雁听说rou质更加鲜美,今儿晚上好吃炖雁rou了么?”
赵佶一摇头,道:“我将那两只都放生了,这也是我们的一点慈悲之心,但愿列位上仙教祖保佑,让我们父子有朝一日能够重归大宋。”
赵桓一看这下行了,野味告吹,虽然觉得父亲有些迂腐,然而这时却也只能安慰道:“父亲做了这一场功德,上天必然垂怜的,早晚定能归国。”
又过了两个月,赶在大雪降下来之前,韦贤妃来到了五国城,她来到这里,第一件事自然是要拜见道君皇帝。
进入那五间房的北狩“行在”,韦贤妃心头感慨,皇家的架子在这里只剩下这几间砖瓦房了,然而自己却还得恪守着君臣之礼,一想到这个,她便不由得心中冷笑。
“臣妾见过上皇。”
看着韦氏屈膝施礼,赵佶连忙说道:“爱妃快请平身,赐坐。”
韦氏从容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抬起眼来细看赵佶,几年不见,这位风流天子眼角的皱纹加深了一些,不过面色却还不错,rou皮儿十分光洁,并不见饱经风霜的沧桑,这也是难怪,他毕竟是皇帝,哪怕当了囚犯,也比别人贵重一些,洗衣院的女子们可就没这么好命了,如今已经死了好多。
赵佶看着这离别数年后归来的妃子,心情十分复杂,这韦贤妃自己从前并不是很宠爱的,只是因为乔贵妃的面子才提了她的位份,然而如今故人重逢,不由得便想起了从前的岁月,一时间感慨万千。
本来这种时候应该有许多话可讲的,然而赵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问“爱妃一向可好?”这简直就是刺激人,韦氏是被送去洗衣院的,他当然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事实上自己这里也是半个洗衣院,只不过萨骨对自己还算客气,平日里也能出去走动走动,这两点倒是比洗衣院强些;问“其她宫妃现今如何?”那还用问么,不是死了就是正在受苦,连赵佶自己身边的女子他都保不住,也不知是谁的孩子都生下来了,还能管得了洗衣院的女人吗?
因此赵佶左思右想,竟然无话可说。
还是韦氏聪颖,安慰了两句:“上皇与陛下且勿烦恼,自古否极泰来,梅花经冬愈发有霜雪之姿,还当坚韧以待,只等云开月明。”
赵佶点头道:“爱妃所言极是。”
旁边内侍王若冲悄悄地提醒道:“上皇,今上已经尊生母为宣和皇后了。”
“啊?哦哦,是的,皇后所言极是。”
赵佶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确实,如今当着官家的是韦贤妃的儿子赵构,赵构登基之后,遥尊生母为宣和皇后,因此如今韦氏的身份也不同以往,自己想要归国,还要靠她的儿子呢。
旁边赵桓心中也十分不是滋味,自己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当了一个错误的皇帝,如今落到如此地步。自己本是嫡长子,虽然生母王皇后因为相貌寻常,生性淡泊简朴,不爱风流,因此不为父亲所喜,然而毕竟是正宫皇后,这韦贤妃原本只是个婉容,还是金军逼迫得急了,赵构自愿去金营为质的时候才将他的生母晋封为龙德宫贤妃,那诏书还是自己下的,然而如今自己却要烧冷灶了。
当天晚上,赵佶“赐宴”,一家三口吃了四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