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教堂的长凳上滑坐下来,狼狈地跌到了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没事吧,莱纳,是不是这里太闷了?走吧,我们出去透透气。”贝尔托特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两人一同朝着教堂外的广场走去。
黄昏时分,夕阳即将被远处的地平线吞噬,金红色的余晖在建筑物上描绘出锋利的明暗交界线,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广场中央的喷水池附近,肥嘟嘟的鸽子在石板路上踱步,傲慢地审视着向它喂食的人群。
见到如此富有生机的景象,莱纳松了一口气,心绪慢慢地恢复平静。
他和贝尔托特在花坛边坐了下来,旁边聚了一群活泼的孩子,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这几天发生的新鲜事。
“你们看新闻了吗?昨天晚上,帕拉迪岛的恶魔又出手了,死的是一个强奸杀人犯。报道上说,案发现场就在我们这个街区!”
“杰克,别这么大惊小怪的。我叔叔就在警察局里工作,你们想听的内幕消息,我这里通通都有。”
“那你就快说啊,别让我们干着急了!”
“嗯哼——强奸杀人犯就死在小酒馆背后的巷子里。我叔叔以前也爱去那里喝酒,还常常见到那个中年人呢,没想到拿他尸体的DNA进行比对,才发现之前的好几桩案子都是他犯下的。”
“哇,帕拉迪岛的恶魔太厉害了!有他们的存在,你叔叔和他的同事们都要失业了!”
“啧啧,你们的想法总是那么幼稚。听好了,叔叔告诉我,帕拉迪岛的恶魔现在还没有对遵纪守法的公民动手,但不代表他们永远都不会。据说,前段时间隔壁市死了一个警察,大家都高度怀疑是帕拉迪岛的恶魔干的,因为这个警察正在调查他们的案子。”
……怎么会?
帕拉迪岛的恶魔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怎么可能继续作案,还杀害了一个秉公执法的警察?
孩子们兴奋的声音传到莱纳耳边,话中的内容令他难以理解。
带着余温的风吹拂过他的侧脸,让他的金发柔软地向后飘动,莱纳却在这样温柔宁静的气氛中出了一身冷汗,他的肾上腺素开始飙升,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感席卷了全身。
“贝尔托特,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孩子们所说的都是谣言,是无聊的人捏造出来的,对吧?”莱纳颤抖着开了口,他无助地询问身旁的人,渴望得到一个使自己安心的回答。
“莱纳,一切都过去了。”对方搂住了莱纳的肩膀,指尖看似随意地搭在了他的身上,实际上却死死地钳住了莱纳的肢体,“我知道你很害怕,但是贝尔托特——他已经死了,是被你亲手杀死的。”
莱纳惊惧地转头看他,夜色吞没了大部分光线,让青年的面部越发模糊不清。
男人困难地滚动了一下喉结,他的喉咙被烧得干渴难耐,几丝气音被艰涩地挤了出来:“不……我不明白……”
对方的轮廓虚虚实实地变幻了数次,纷乱的线条不断重组与聚合,最后凝结成了漆黑的发丝、小巧精致的下巴,与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灰绿色眼眸。
艾伦抬起手,遮住了莱纳的眼睫,让他的视野彻底陷入了一片漆黑:“真可怜啊,莱纳的脑袋被吓得坏掉了吗,才会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记得。不过没关系,我会帮助你想起来的。忘记一次,我就会提醒你一次;忘记一百次,我也不介意提醒你一百次。”
“贝尔托特·胡佛,你的老相好,在退伍之后就当上了警察。还真不巧,他追查的罪犯,恰好就是帕拉迪岛的恶魔。他很聪明,也懂得随机应变,所以成了最接近目标的一位警察。”
“那天晚上,我们刚用乙醚把猎物放倒,贝尔托特就出现在了附近。夜色太黑了,你没有认出他,可他长期在黑夜中执勤,一眼就认出了你。他的身上带有和同事保持联络的通讯设备,只要一开口,就会有大批同事前来支援。所以,为了保护你,他始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反抗得很厉害,也确实有不错的体能,甚至逃出了我的控制范围。是你用麻绳从后面勒住他的脖颈,让他窒息而亡的,莱纳。”
“直到呼吸彻底停止,他都没有发出过一声喊叫——你看,胡佛是个很称职的警察呢,他愿意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而献出生命。”
莱纳急促地喘息着,发出野兽濒死前的微弱悲鸣,几乎瘫软在地。
他的耳畔响起尖锐的鸣叫声,仿佛也像死去的尼尔森一般,被一柄尖刀从太阳穴扎进了大脑,脑浆被翻搅出惊涛骇浪,让他痛不欲生。
强行掩埋的回忆从脑海深处涌现出来,那些画面变得扭曲失真,像是拙劣的导演所拍摄出的重影和虚焦的镜头,又像是被微风吹出一层层波澜的破碎水面。
那天晚上,他紧咬着牙关,浑身上下的力量都汇集在双手上,掌心被粗砺的绳索磨出了鲜血,绳索的另一端则深深陷进了那个人的脖子里。
对方被勒死的模样极为可怖,身体僵直、眼球外突,外耳道和鼻孔淌出鲜血,那张失去生机的脸不属于艾伦,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