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襄阳对自己的身体是很满意的,他看过很多人的裸体,沉静的、活跃的、年轻的、苍老的,都不如自己的。这让他有些自傲,甚至有些骄矜。所以说,他不是什么人都上的,起码身材不好的身体他是没兴趣摸上一摸的。
他是个有原则的人好吗!
除了上面那条,他还有一条原则,就是不会和他的学生搞,这种明显就是不对等的关系,显得他贺襄阳很没本事,这让大艺术家的面子往哪放嘛。
但是呀,忘了是哪个混蛋说的,原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他摸过次数最多的身体,是陈鸿寿的。陈鸿寿虽然比他高一点,也就一点点吧,陈鸿寿比他瘦弱一些,看起来并不符合他的原则。可是,那是老陈呀。
陈鸿寿不是原则之内的人,陈鸿寿就是他的原则。
面前这个叫他“贺老师”的小鬼,算得上是打破他原则的第一人。他想起来了,第一次遇到这个小鬼的时候是在一个酒吧,这小子是酒保,安安静静地在吧台后面擦杯子,擦了一个又一个,眼睁睁地看着他拒绝了好几拨来搭讪的人。待到打烊时分,他已经灌下好几杯伏特加,这小子手里擦着的杯子就像会有丝分裂似的,一个变俩,俩变仨,花花地晃着他的眼。
“你该不会是等我的吧。”小酒保笑着问他。
嚯,也是个调情高手啊。
贺襄阳本来是没什么心情的,这从他来买醉的行为就看得出来。他又一次因为在学校里和同事不睦闯了祸,陈鸿寿一如既往地帮他摆平了那些调查,他被停了课,无处可去。但这让他更不想回家,尤其是陈鸿寿的家,他只想大醉一场,然后,然后
本来他没想好然后做什么,然而看到面前这个年轻的小酒保,圆溜溜的眼睛跟井水里湃出来的冰葡萄似的,漾着那么些个笑意,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火烫烫的手,去捏人家小伙子滑腻腻的后颈了。
谁能想到这臭小子居然上过他的课,虽然只上过几次,他根本不记得他有过这么一个学生。但是提上裤子之后认师生关系这事儿,实在是让贺襄阳心里很难受。他先是表达了为师不尊的歉意,又严肃地表示他不会对他的课业有任何优待倾向,最后在这名学生向他保证他马上就要毕业了,并不会再与他有任何瓜葛之后,贺襄阳勉强地原谅了对方,也勉强地原谅了自己。
“那你饿不饿?”贺襄阳挠了挠屁股。
那傻小子点点头。
两人头顶着头吸完了一碗泡面,互相.
贺襄阳以为他这辈子不会再遇到这个小鬼了,起码不会这么狼狈地全裸着站在一堆玻璃碎片里遇到他。鬼知道这好好的镜子怎么一碰上去就碎了,他正拿着剃须刀在除毛,他的体毛是褐色微微卷曲的,衬在他蜜色的肌肤上很会让人浮想联翩——当然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如今举着刀片满手鲜血且一条腿翘着踩在洗手池边,胯下除了一些剃须泡无任何遮挡的贺襄阳就这么暴露在陈鸿寿和那个小破孩面前。
第一次在裸体的时候感到了,羞耻。
于是,陈董事长的司机变成了贺襄阳的司机,这个小鬼今天穿的人模狗样的,可惜了的。贺襄阳右手的虎口都被划开了,小王的领带捆着他的手,血顺着他的胳膊肘滴滴答答地流在地上,流在小王崭崭新的袖子上。小王开着陈董事长的车,拉着贺襄阳飞奔到医院去。而陈董事长呢,还得想办法自个去公司上班,那里还有好几千个工人等着他慰问呢。
“贺老师,您还疼不疼?”等红灯的时候,小王皱着鼻子看他的手,“天呐,我都替您疼得慌。”
疼劲儿早就过了,血也流的慢了许多。伤在虎口,只怕动了筋骨,那可就麻烦了。
贺襄阳只是咬牙不答话,小王左右看了看路口没什么车,咬咬牙闯着红灯加速过去了,他一边换挡一边解释,“我怕来不及,我会和陈总说,罚款我来交。”
急诊那边陈鸿寿早就托了相熟的朋友,一路绿灯地进去。进处置室的时候,小王拉住大夫婆婆妈妈地嘱咐:“贺老师的手还要画画,您可千万要好好缝呀!”
贺襄阳看了一眼忙了一早晨的小鬼,满脸油汗衣衫不整甚至血迹斑斑,唯独两眼依然圆闪闪的,一脸希冀地看着他。
他用血手挥了挥,没事儿。
小王今天不用上班,他的工作就是陪着贺老师。陪着打吊瓶不算,还得给贺老师喂饭。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那天晚上的事儿,小王也没问他为什么会光着屁股躲在他老板家的卫生间里,尽管这都有无数种可能,比如,一贯风评很好的钻石王老五陈鸿寿先生其实是一个会约炮的老玻璃。
贺襄阳右手包成一只棉花拳头,左手打着吊瓶,躺在观察室的床上张嘴等着喂饭。他叼过三鲜馅儿的饺子嚼了两口,评价:“咸了。”
“不好意思呀,”小伙子解释辩白起来,“我觉得饺子喂起来方便,比汤汤水水的强,就买了这个。您看,要不我重新买点别的?”
贺襄阳随意地嚼了几下,把嘴里的东西顺下去,继续张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