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气有些糟糕,飘了些雪片。王一为换好衣服就提前去车里做准备,把车停在了家门口——是那种标准的司机式停法,只要陈鸿寿想上车,就能脚不沾尘地直接坐进车子最舒服的后排。
陈鸿寿还没下楼,吃过饭以后就一直在楼上换衣服,王一为在车里等了许久,几次想上去瞧瞧,都忍住了。他不知道陈鸿寿是不是在楼上收拾自己的心情,如果撞见什么陈叔叔哭鼻子的场面,可就不太好看了。
假如,王一为想的是那些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假如赶上陈叔叔看着什么旧物,正在感时花溅泪,他是不是可以趁势抱过去呢?起码拍拍肩膀应该是可以的吧,递递手绢也不错——他裤袋里有一块棕色条纹的手绢,小时候过生日妈妈给买的,他一直揣在身上,这时候递过去,带着香皂味的干爽手绢,会不会安慰到陈叔叔倍感伤怀的心呢?
然后呢,然后的事情他有点不太敢想了,这件事他昨夜已经想了很多次,足够他把床头的纸巾抽没,足够他今天一早起来还酸软无力。年纪轻轻就把自己撸到肾亏,是不是也有点太衰了?贺襄阳的美是侵略性的、攻击性的;而陈鸿寿呢,在他细密温润的性格下,像一条坚韧灵活的鱼,有力量有威严,但是更让人有冲动去占有和破坏。这让他的夜沉浸在一个又一个连环的春梦里,他一会儿把自己的后背献祭出去任人宰割,一会儿把自己的利刃插入热血中大杀四方,后来不知道是累晕了还是睡着了,以至于贺襄阳离开家的时候,他竟然一点都没听到动静。
王一为想过无数次贺襄阳离开陈家的时候他该怎么办——是的,他早就认定贺襄阳是会离开陈家的。贺襄阳是一只骄傲的雪豹,崇尚的是独来独往,陈鸿寿享受这种照顾一家人的感觉,但是贺襄阳并不。尤其是陈鸿寿这种人——他润物无声地逼近你的Jing神领地,然后想让你跟着他的方向走——贺襄阳怎么会、怎么肯臣服在陈鸿寿的Jing神世界里呢。
这下好了,贺襄阳这么快就离开了陈家,而陈鸿寿根本也没有让王一为离开的意思,那他是留在家里当金丝雀儿么,还是继续当司机,还是出去找份什么工作?
他还在盯着方向盘发呆,陈鸿寿就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来,压根没有坐在后面的打算,这让他愣了一下,随即便有一丝微微的欢喜涌了上来,陈鸿寿沉静如水的眼神透过金丝眼镜看过来,吩咐他:“走吧。”
陈鸿寿眼角有一丝细纹,在自然光下一闪而过。王一为盯着看了看,觉得如果没有眼镜的遮挡,陈鸿寿应该会更好看,但是可能会失了这份儒雅气。他大脑里又忍不出浮现气昨夜映着月色的摇动的那双眼,和面前的这双眼睛看起来既一样,又不一样。
“怎么了?”陈鸿寿被盯得有点发毛,把遮阳板上的镜子翻下来照了照,“看得我好像没洗脸似的。”
王一为赶紧启动车子,方向盘一转把车开出去,他觉得自己的耳朵肯定是红了,否则陈鸿寿不会那么盯着他的耳朵看。
所幸陈鸿寿并没有说什么,随手扭开了车载收音机,里面咿咿呀呀唱着老掉牙的天涯歌女。“小妹妹是线郎是针,郎呀咱们两个不离分”唱到这句的时候,陈鸿寿的喉咙里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任何一个城市里的大型商圈都长得差不多,不同的品牌柜台极尽所能地把自己的商品装扮地高大上一些,陈鸿寿带着王一为停好了车,直接去了商场最醒目位置的手机专卖店,几年以前有年轻人为了要一台这个牌子的手机,不惜卖掉自己一个肾。
老陈进了装修的像个水晶宫似的手机店,也不看也不逛,直接简单粗暴地跟店员说:“你这最新款式最大屏幕最大内存的给我拿一个,”接着他转头问王一为,“你想要哪个颜色的?”
店员赶紧提示:“我们有银色和灰色两种。”
王一为有点吓着了,这么贵的手机够买他那个榨成汁的破手机五个了,他赶紧拉住陈鸿寿抽信用卡的手:“别买这么贵的呀,买个能用的就行。”陈鸿寿今天明显就是想花钱,抽出卡来递给店员:“就买灰色的吧,卡没有密码可以直接刷。”
这简直就是土豪包养小弟的节奏,王一为有点摸不准这个脉,而陈鸿寿更像是在赌气,于是他赶紧拉住店员,灵机一动,问道:“你这手机能双卡双待吗?”
店员强忍着不露出鄙视的表情说道:“对不起,我们的手机没有这个功能。”
废话,王一为当然知道,他把卡从店员手里抽回来,递给陈鸿寿劝道:“陈叔,您看他们什么破手机,连个双卡双待的功能都没有,咱们买个国产的就行了。”陈鸿寿扑哧乐了,问他:“你有两个卡我怎么不知道?”
“我那个是老家号,我妈就能背下那个号,我没跟您说过。”
“行,”陈鸿寿再次把卡递给店员,“这回不用纠结了,两种颜色各买一个。”
壕无人性啊,王一为眼睁睁看着店员欢天喜地的拿着卡走了,拦都拦不住。店员打包装的时候甚至系了一条丝带,弄得像个郑重其事的礼物。双手接过商品袋的时候,王一为觉得这条小小的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