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做不了三个人的主,不管王一为的提议多么有诱惑力,贺襄阳都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说“再想想”,丝毫不敢接下这个提议。承诺一词对于他来说太过陌生,他年轻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不屑承诺,然而年近不惑,尽管不愿承认,他不是不屑,而是不擅承诺,甚至不敢于承诺。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太沉重,他就像个任性的孩子,尽情挥霍着陈鸿寿对他的深情,已经习惯了把陈家当做他最后的港湾,出门的时候扮尽了潇洒,回来的时候装足了桀骜。
连他自己都觉得陈鸿寿已经把他惯坏了。
于是这两天贺襄阳竟然诡异般的严肃起来,两个人不仅没再亲热起腻,连小王在附近观光都没有陪。王一为独自开着在本地借的车子在周围逛了逛,这周围的山景色不错,只是气候还不到最好的时候,向导李大爷说着浓重口音的本地土话,王一为想听懂需得凝神静气熬心费力才能听懂,好在李大爷耳朵也不是特别灵,两个人鸡同鸭讲地便也过了这么两天。
贺襄阳这两天不陪着小王,便把自己闷在水泥房子里画画。既然手指的Jing细度下降,他便开始琢磨些新的画法——并不追求画面的Jing致程度,改走调制水墨因势利导的路子——反正怎么画都是废稿,索性更废一些算了。画画能使人安静,也能使人思考。贺襄阳经常觉得自己画画的时候,脑子里住了个诗人,跟随着他的思绪便能yin唱出各式各样的歌来。只不过今天脑子里住着的这位可能是刚嗑了药,胡诌八扯絮絮叨叨,把他的脑子也都给搅和浑了。
给陈鸿寿一个承诺对他来说尚如此困难,如果他答应了王一为的提议,那便是同时向两个人许诺,但凡有一点差池,得来的暴风骤雨是要的。这些年过惯了挥洒荷尔蒙的日子,贺襄阳自己觉得自己并不一定能保证做个守身如玉的人,到时候会是个什么结果?陈鸿寿这些年早就习惯了这一切,但小王同学的脾气可不像个会隐忍求全的,万一熊孩子闹起来——妈呀这么一想简直更可怕。贺襄阳刚刚蘸饱了笔,想给几棵树填点叶子,这么手一抖,从毫尖滴落一大团墨来,正滴在刚皴好的石头上。他叹了口气,干脆把这幅“空山新雨后”直接揉巴揉巴扔到墙角。
可是这个提议又实在是太过诱人,且不说能左拥右抱——他本来也不是为了这个——起码能在他和陈鸿寿加上一个缓冲,小王可以替他经常陪伴老陈,让老陈盯他不必那么紧,他若是觉得束缚了累了,便能随时抽身来个中间休息。进可享家庭般的天lun之乐,退可随时独居独处体会单身般的自由时光,简直就是人类的终极理想啊。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转眼天色已经渐渐变暗,贺襄阳瞧了瞧一屋子废稿,心说熊孩子也该回来了。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王一为就开着那辆在村里租的柴油小皮卡回来了,除了突突地带回来一卷黑烟,还带回来了一翻斗的简易家具——都不知道这熊孩子在哪儿淘来的!
王一为跳下车,探头伸脑地招呼贺襄阳出来帮他一起搬家具——木床一张、双人沙发一个、电磁炉一个、锅碗瓢盆若干,除此之外还有几盆带死不活的盆栽,年轻人搬东西嘴也不闲着:“这花是李大爷给的,他说这花太娇惯了,一看就是城里人养的,他说你们城里人办法多,肯定能把这花救活。哎,贺老师这是什么花你认识吗?”
贺襄阳特想恶狠狠地回一句不认识,可惜这几盆花不仅认识,还是老相识。
这几盆仙客来是丁小雨特意在网上买了快递给他的,说祝他早日康复。可他从小懒怠惯了,从未养过花花草草,只会猛浇水,没几天便看着快没命了。他本着治病救花的心,才把花扔在李大爷家门口的,指望花儿能有个好人家,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又送了回来。
王一为听贺襄阳讲完这几株花的命运,笑话他:“这就是你抛花弃草水性杨花的下场,认命吧。”
行吧,熊孩子说得对,没脾气。
王一为卖力气布置他这家徒四壁的房子的时候,贺襄阳实在是无所事事,想了想居然掏出手机搜索仙客来的养殖经验。温度多少shi度多少,用什么土用什么肥,他一边看着一边随手拿起一只勾线笔在纸上记录,写着写着又甩了笔——好麻烦。
有了锅碗瓢盆和小王同学,贺襄阳在住进水泥别墅的这么多天里,第一次吃到了热饭热菜,这水泥房子也终于从房子变成了家——尽管只是填了几件家具几盆花而已。不知道是不是炒菜的烟火气就能让空气里弥漫的温馨的气息,或者它更大的作用是催人泪下,贺襄阳突然明白陈鸿寿为什么会喜欢家里多出这么一个孩子来,他看着小王洗碗的背影,慢慢地走过去,抱住了他。
王一为感觉到了打在他后颈上的呼吸,他还没来得及扭头,贺襄阳便命令他:“不许动。”
不动就不动,可是抱着他的这具躯体在抖动,一滴ye体从他领子流进去,又shi又烫。“贺老师你你是”哭了吗?他没问出口,得到的回答依旧是那句,“不许动。”
他怕看着他的眼睛,所以让他不要转过来。王一为把手上沾着的泡沫冲掉,剩下的水星回手弹在贺襄阳的脸上,两个人立刻像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