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并不吵闹,根本盖不住屋子里的其他声音,然而钟名粲屏息凝神,却听不到任何异样声响,没有紊乱的呼吸,没有抽噎或啜泣,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动静。
他迅速关掉背景音乐,又重新换回了他为孔庆山写的那首歌。
不知道过了多久,孔庆山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神色和刚进门时一样,根本没有变化,还是那般温和,笑容清甜,他合上笔记本,交还给钟名粲,他用商量的语气问道:“写的有点累了,可不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钟名粲接过本子,看一眼墙上的挂钟,说,“已经五点多了,一起吃个晚饭吧。”
“不了,今天还有点事……”孔庆山的话音未落,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葛乔进来得风风火火,一双顾盼生辉的明媚眼眸笑得弯起来,他刚看到孔庆山,就扬起手臂打了一个响亮的招呼:“嗨,我们的小山崽!”
孔庆山并没有来得及思考为什么葛乔看见自己在Hertz公司钟名粲的办公室里,却没有丝毫惊讶。
他有一点恍惚,因为想着另一件事。
孔庆山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小山崽”这个名字了,这是很多年前葛乔为他起的外号,无论是小酒窝还是阿庆,都已经是大众广为知晓的昵称,不够亲切也不够特别,直到有一天,葛乔临时起兴,赐予“小山崽”之称,这象征着他们两个人与外人有所分别的神圣情谊。
不过那也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孔庆山回报以微笑,说:“下午好,葛乔哥。”
“正好你们都在,现在去吃饭吧?我好饿。”葛乔问得非常直接,似乎是根本没有考虑被拒绝的可能性。
“好。”孔庆山顺从地说。
钟名粲趁着孔庆山穿外套时的窸窣声,将笔记本上的那三张纸偷偷撕下来,叠好塞进外衣口袋里,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才有时间计较起刚刚孔庆山明明想都没想就要拒绝自己的邀请,但却一秒都没犹豫就答应了葛乔同样的邀请。一边是新交的朋友,一边是男朋友,他有点混乱,不知道应该先嫉妒谁。
想来想去,他打算先从亲近的人下手,背着走在前面的孔庆山,轻轻戳一下葛乔的后腰,贴在他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发现没?他特别听你的话,刚刚他都拒绝跟我一起吃饭了,你一问,立马答应……”
葛乔回答的理所当然,“我比他大七八岁,他拿我当亲哥哥,当然听话。”他看一眼钟名粲,略带讥诮地笑着用手指点点他的脸颊,“你跟小孩子计较什么呢?”
孔庆山是不是把葛乔当亲哥哥,钟名粲不知道,但他却能听出来孔庆山的语气之中透露的归顺与讨好。这很奇怪,明明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又是“老师”又是“您”的,却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你想吃什么?我去点单。”葛乔问。
“我都可以,没有忌口,你替我点吧。”孔庆山说。
葛乔熟悉钟名粲的口味,也不必再问他,直接走向点单台,趁着他离开,钟名粲为他们摆放筷勺,当他把孔庆山的那一份递过去时,他笑着说了一句:“你们之前就认识吧?我还挺好奇你跟葛乔的故事呢。”
孔庆山双手接过筷勺,道一声“谢谢”,然后笑了笑:“您真的想知道吗?”
钟名粲没预料到他是这种反应,一时不知该不该回答“想知道”。
孔庆山抽出一张纸巾,将手里的筷子拿起来,反反复复擦拭着,他想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我家在蓉城,到了夏天,那里几乎天天下雨,我小时候,每天都在跟老天爷祈祷着第二天是晴天,因为只有天晴了,我才被允许出去玩,不然就只能呆在家里写作业或者帮母亲缠线团缝衣服,无趣,每天都过的很没意思,”他终于擦干净筷子,然后又抽出一张新纸巾,开始擦拭勺子,“蓉城的晴天很难得,光靠祈祷根本行不通,葛乔哥就是我求来的那个晴天。”
钟名粲不说话。
“您应该理解不了吧,”孔庆山看一眼钟名粲,笑了笑,“平京的晴天实在是太多了,一点也不特别,和蓉城的雨天一样无趣,是不是?”
钟名粲努力让自己的心态放平和,虽说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把关注点偏到这上面来,也知道至少应该给予合作伙伴最基本的尊重,以及给予葛乔最基本的信任,但他向来从心不从脑,没等自己琢磨妥帖,就已经脱口而出:“你喜欢葛乔吗?”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与情敌较量并摆明身份的心理准备,可谁知此言一出,孔庆山的脸上立马带起嫌恶之色,往日坚固的笑容尽失,他停下手里擦拭勺子的动作,眉头紧蹙,盯着钟名粲的眼睛里毫不掩饰地透露着鄙夷与冷酷。
让钟名粲深感讽刺的是,这竟然是他与孔庆山相识后从他的脸上见过的最生动的表情。
孔庆山的语气冷淡又疏离:“真恶心,请不要侮辱我对葛乔哥的感情,我没有那么变态。”
钟名粲还欲开口说话,看到葛乔已经冲这边走过来,他只得将嘴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