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者乐不思归了,荀悠,你说呢?”
明知弦外之音,荀悠仍是习惯地掩饰道:“不过是几亩薄田,几间陋室,何来乐不思归?”真正牵绊住他的,从来只有那个不知深浅的人罢了。
荀祜笑了笑,大概是看出荀悠的心烦意乱,也不想逼急了他,只要他明白自己的身份、荀府的立场就好。于是荀祜道:“既然收了心,就担起应有的重担。我替你应许了陛下的征召,你即日出发去晋阳吧。”
特下诏书?中书舍人?皇帝还真是看得起他荀悠。
他十六岁便被举为秀才,皇帝召他做中书舍人,他以荀母缠绵病榻辞绝了,后来荀母病逝,他遵循遗命将棺椁送往洛阳安葬,服丧三年,更是没了半点入仕的心思,只是,诸般都由不得他。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抉择,而是荀家一族自荀祜被先帝提拔为当今圣上的先生时,全部的政治筹码都压在了皇帝身上。太师府,是用绝对的忠贞换来的荣耀,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荀悠早慧,焉能不明白?
他只是遗憾,遗憾中又捎带了几分怨恨。
“若你不来招惹我,我又怎会不愿当皇帝的爪牙、怎会不忍做你的对手。”
或许,能死在一起,的确是最好的结局。
荀悠回到书房,将天全皇帝的诏书扔至一边,然后展开袖中书信。
【东篱亲启:吾不日将至洛阳,想及惟吾一人照料家里,何其劳累,更那堪形影相吊、对月愁思?若东篱怜我之辛苦,何如遣茶来?——王番亲笔】
如果荀悠蠢笨不知,此刻已经对着这封刻意拽文嚼字的信笑出声了吧,就和以前戏谑王番笔墨功夫不足一样。当然现在,他不会。
就像在街市里看杂耍,若一早明白了他们的简单把戏,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只觉自己被当作傻子戏弄罢了。反之,则可以跟着众人哄笑一场。不过,即使你看穿了其中的把戏,他们还是要装作把戏很新奇的模样好蒙骗其他人,你若直言不讳地点出,他们只会惊呼一声说他们自己都没看出其中的奥妙、拒绝承认把戏本身的粗劣。旁人便会想,他们到底是故意戏弄无知之人还是真的把“把戏”当作心意了呢?
荀悠自忖多智,也解答不了这个疑问了。
“你到底是真心还是在玩弄我的心意?”
不过,无论如何,能令我迷惑其中这么久才看透,你的把戏都很成功。
王番,或者说,成王璠,用了三年的时间想把他变成这盘棋上一颗摇摆不定的棋子。
果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啊,都这么看得起他荀悠。那他该向谁投桃报李呢?荀悠自嘲地苦笑,他一点儿也不想被“看得起”,如果可以,他情愿gui缩在一方净土,骂他胸无大志也罢、贪图安乐也好。如果这是治世,多他一个纨绔子弟又何妨?只是他曾亲眼看过这个乱世——易勘波谲云诡,难续采菊东篱。
既如此,就放手一搏吧,只愿秋菊烂漫时,一切还没那么不堪。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可能是这么短小的一章呢,当然是蠢芝兰没贴全~
这一章写得好纠结啊ヽ(  ̄д ̄;)ノ
你们觉得虐吗,我觉得还行自我感觉极好中……
ps:贴了新封面呐,顺眼多了哈哈(?ω?)
铜雀
天全皇帝銮驾一回到邺城便钻进了铜雀台里,曾几何时,一位胸怀大志、狡诈多计的前代帝王将自己的“战利品”,一位风姿绰约的弱女子——敌方军将的家眷禁锢在这里,向天下人昭显自己平定四海的胜利,同时狠狠地打压反对者的气焰。而现在,被囚在铜雀台的,不是敌国低落的士气,而是本国皇帝的志气。恢弘Jing致的铜雀台,成为帝王流连的温柔乡。
这是高玚第三次召见荀悠了,天全皇帝似乎对荀家人格外有好感,从不吝啬赏赐。只是——
高座上,冯贵人偎依在皇帝怀中,毫不掩饰地斜眼打量着荀悠,这令荀悠十分不自在。他藏在袖中的双手不知不觉间紧紧攥紧,忍受着冯氏冒犯的目光。本以为皇帝会训诫她几句,熟料高玚只是笑着蒙上冯氏的媚眼,向怀中人道:“荀爱卿容貌卓绝闻名皇都,你若先见着了他,怕是哭喊着不愿进宫来。”
冷汗渗出脊背,荀悠双膝着地,冷声道:“微臣不敢。”
冯氏启唇笑道:“妾怎敢跟陛下抢荀大人,陛下,你看你,多坏呀,把他吓成这样。”
皇帝一点也不怪罪冯氏的失仪,反而乐见其言语之活泛,就好像对身边默默顺从的家犬习以为常,而享受野猫抓挠的刺激。
荀悠抬头,瞥见冯氏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皇帝把爱妃安抚好了,才想起正事来。内监把邸报转递给荀悠,末了轻声道:“当心。”
邸报写的很简单,字迹潦草,一看就知道是武将匆忙写成。字数不多,却触目惊心。
成王拒周军于函谷关外,自据洛阳?
高玚看见荀悠神色变幻,想起荀祜在密折里提到过荀悠与高璠的“交情”。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