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闫峰不得不承认,他家闯进来一个透明人,或者说,透明鬼。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工作太累才出现内裤飘起来的幻觉,还特意请了一天假,结果只是眼睁睁目睹了那个蠢兮兮的透明鬼是怎么疯狂地折腾他家的——自顾自地吃他的外卖,用他的浴缸,穿他的衣服,翻他的杂志。
他还一天换一条内裤,居然不管洗脏的。
闫峰不能忍了,被空中摇摇摆摆的麦克风一度气到整个下午都幻听。
“给我放下!”他冲着衣柜前正挑选内裤的鬼一声大喝。
飘着的黑色紧身三角裤啪地落到地上,一动不动了。
“谁让你来我家的?谁让你穿我衣服的?还碰我教案!做鬼不用讲礼貌的吗?你生前没有隐私吗?啊!哪家放出来这么没素质的鬼!下油锅你都能赶上最烫的那锅,明白为什么吗?啊?我特么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嚣张的鬼!”斯文的闫教授飙出了脏字,食指抖得像得了帕金森,冲着大开的衣柜一顿训斥。
“笃、笃。”闫峰嘶吼的声音刚落,房间另一个角落的墙被轻轻敲了两下,透明鬼告诉正对空气发脾气的人自己在这里。
“你去,弄脏的客厅给我收拾了,舔也要舔干净!”闫峰红着脸猛地拽开门,看向空荡荡的墙角:“厨房垃圾,浴室马桶,还有你翻乱的书柜和衣柜,都给我收拾好了知道吗?”
地上的紧身小三角裤突然动了动。
“不,准,动。”闫峰气得要昏过去了,走上前的脚步带风,一弯腰却撞上了一堵柔软的墙,甚至还带着人似的体温,这才唰地惊出见鬼之后的第一身冷汗。
眼前有细微的风来回吹动。
“你,是热的?”闫峰试探着伸出手,犹豫着往前探了探。
忽然手指被轻轻握住,上下晃了晃。
闫峰一皱眉,嘴巴抿得死紧。
抓住他的手也没敢离开。
“没死透的也不行!去,收拾客厅去!”
小鬼抖了三抖,幽幽飘去客厅,敲了敲客厅的墙。
闫峰循着声音跟了出去。
他就直挺挺地倚在墙角,看着被鬼喂撑死的金鱼一条条从浴缸里飞出来,各种垃圾飘来飘去,扫把敷衍地挥动了几下之后,墩布还甩着水点子就在木地板上晃来晃去,越拖越慢,背后凝成一个个小水洼。
闫峰都能想出这个小鬼撅着嘴低着头一脸委屈的样子。
但是他才不会轻易饶了他。
“还有厨房和浴室。”闫峰走到厨房门口继续倚,看着那个鬼慢腾腾地收拾残局,胸口稍微舒畅点了:“你说你个鬼还敷黄瓜面膜,女的都没你这么讲究。要不是怕你出去吓着别人,卖身也得陪我那一缸金鱼。怎么会有你这么邋遢的鬼?吃完的薯条还吹口气重新粘上封口放回篓里,我服了你了”
邋遢鬼垂头丧气地洗着碗,沾着水,在池边写下了“对不起”,一笔一划,工工整整。
闫峰哑了火,凝望空气半晌,挤出一个Yin森森的笑容:“哼,不原谅。”
“这几天你弄坏的家具、打碎的花瓶、拽掉的窗帘、喂死的金鱼、偷吃的零食外卖、弄脏的衣服,加上泡澡按摩整夜看电视的水费电费,一共三十六万四千八百一十五块人民币,念在情节恶劣,给你打个九折,算四十万人民币。留我家干活吧,什么时候还清了什么时候走。”
一片沉默。
“我告诉你,做鬼不能这么没信用,不然你连做鬼都没朋友,下辈子转世投胎都唔!”
一双手捂住了他的嘴。
闫峰拿开那双有些骨节分明的手:“还债昂?”
被握着的手带着他上下晃了晃。
闫峰舒展了眉头,忽然勾起一侧嘴角,笑得春意盎然,四季如花。
二
闫峰就这样在家里养了个小透明,性别男,爱好吃喝拉撒,别的一问三不知。
但是鬼为什么是暖和的?鬼为什么有重量?鬼为什么要吃东西?他妈的有时还要霸占家里唯一的厕所?
各种疑问充斥着他的脑子,越想越没边,都到了“等我结婚就免他债务赶出家门的话,我应该不算渣男”的程度。做实验时只是同事飘过去的一角白大褂,就让他瞬间想起了家里飘荡的小内裤,不由得担心小鬼又在家偷穿他衣服。
这样下去可不行。闫峰又摇了摇头,看得助研一脸担心。
等下了班,闫峰先去超市买了盒小码内裤和半车薯片,路过天桥的时候,突然看到桥洞底下有个算命的小摊,特意拐过去买了个符。
可他买完之后就后悔了,这符一看就不靠谱,一共花了十九块,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装费就得值一半。
回到家,幽暗的房间里闪烁着忽明忽暗的蓝光,从不知名处,间或传来咔吱咔吱的咀嚼声,悉悉索索,断断续续。
闫峰:“”?
他拍开灯,就看到一个薯片袋子飘在沙发上边,旁边摆着,柔软的沙发垫陷进去个斜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