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议,让高秘书带着霍希频到楼下的花园中散散心。
“你觉得怎么样?”她和一个栗色头发的来自霍金医院的医生并肩站在霍希频病房的窗前,俯视着下面被高秘书用轮椅推着慢慢走向花园去的霍希频。“看来这个方法是有效的,重新融入集体生活中,做为人的社会性一旦被激发出来,其隐藏的畏惧心理会自然而然的被其他兴趣转移,刚才我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人为的伤已经不见了,留下的疤痕基本上是旧伤。这次受伤并没有给他留下阴影,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现在已经会主动去关心别人的感受。这是极好的征兆,当然并不是说就可以从此高枕无忧,我看需要呵护这一进步,他所患有的中度强迫症和他的脚一样必须保持在一定时间内不重复受伤,否则恢复起来会更加困难。”实际上他并不是骨科医生,而是长期监控霍希频情绪行为的心理医生。
李轻仪轻轻哼了一声,眼神仍停留在儿子身上,他们沿着小径进了凉亭,高秘书在他腿上盖上薄毯。“可是霍太太,为什么你看起来并不是非常开心的样子,难道这不是你将他送到这里来的初衷吗?”李轻仪扭过头来,嘴角微微有些扭曲,“我并没有要你研究我的心理,费洛可先生!尽管他是我儿子,可更是霍氏产业的继承人,我们李氏家族正在日益壮大的基因食品王国也需要一个优秀的继承人,你认为他将来有资格坐拥这令天下人眼红的一切吗?在他身边的诱惑太多,而这孩子又是这么单纯,甚至有些脆弱。除了逃避,他从来学不会勇敢地迎上去,如果不是亲眼看着他从我肚子里生出来,我甚至不愿意相信……”费洛克教授耸耸肩,“这就是你们东方人的思维,据我所知在美国的一些家族企业中并不是由家族继承人在经营,他们会选取最优秀的人才来管理。那些真正的富豪为了让子女享受普通人的生活,甚至不打算给他们留一毛钱。”李轻仪回过头来看着他,“做有钱人是会让他失去一些东西,可是我宁愿让他做个痛苦的有钱人,也不愿他做个快乐的穷人。这就是家族的精髓,那些痛苦也是它的一部分。因此,在目前来讲我必须能够完全控制他。你说的那些,也许对别人管用,但是在我这里,绝对不可能。”
秋天一天深似一天,目之所及,周围的树脱去了浓装,悬吊着几片殘叶变得萧瑟起来。亚湾医院背倚大伽山外围山藨,地处亚湾海湾中部沿岸,从这里望去,凝脂般深蓝的亚湾海近在咫尺,海风袭袭,几只白头苍鹭哀啼盘旋,白翅掠过红得滴血的枫林很快隐没于林梢。
霍希频的目光追着苍鹭逝去的影子,遥遥出神起来。一阵山风吹过,卷起铺在草地上的落叶,骨碌碌地滚到凉亭的石阶上,晃了晃脑袋停了下来。几片尚未干透的枫叶不知如何被风携到这里,沾满了泥巴和水迹,有些疲倦地冲霍希频摇摇手。他定神看了看,想起放学后的路上,通往别墅的枫林中,捡拾枫叶的少女那落日般醇厚的笑意,不禁弯弯嘴角感同身受般笑了笑。他示意高秘书捡一片枫叶给他,经过风吹雨淋的秋叶变得有些薄脆,只是那些褚红的如血管般的叶脉仍然清晰可见,他把落叶对着日光仔细看着,极想看透其中蕴藏的令女孩儿着迷的秘密,幽远的秋阳透过叶隙深深地刺进他的眼睛,一瞬间有泪涌了出来。泪光模糊了他的视线,在金黄的光芒里仿佛有一个微耸着肩膀的少女,低着头踢踢踏踏地向这边走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平滑的眼角闪烁着明亮的秋意——霍希频拿下枫叶,那身影顿时清晰无比,正是穿着白色防风衣、蓝色棉布裤的海瞳,她身后跟着戴着眼镜的吴平。
“嗨!”他们打过招呼,霍希频看着脚下那些枯黄的草,苍白的脸颊上浮起一片红潮。高秘书和他们交待了一下,径自离开了,似乎对他俩的出现并不意外。“教导主任说你要补课,就安排我们俩来了。不知有没有提前征得你同意,心下甚是忐忑。霍同学!”吴平一屁股在他面前坐下来,身后背着一个沉重的书包,他看了看旁边站着的海瞳,“这是怎么了,都不说话,唉真搞不懂,教导主任是不是疯了,他这时候明显要补的是身子,哪里是脑子,早知道让那个谁熬点大骨头汤带来。”海瞳扑哧笑了,“就跟你喝过那个谁的汤一样,恐怕你摔断了脖子人家也不会为你哭一声吧。”吴平歪着脑袋想了想,有点沮丧地叹了口气,“造化弄人呢。既生瑜又能何必生亮呢?”海瞳推了他一下,“行了吧,没人请你来发牢骚。”“对极对极,”吴平拍拍腿,“霍同学,你真的需要补课吗?我看我们还是陪你聊聊吧。”霍希频抬头看着他,忽然发觉这个男孩儿确实有点招人喜欢,圆圆的脑袋圆圆的鼻子,还有圆圆的眼镜,虽然穿着朴素,却没有一丝卑怯的神情,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真诚和睿智令人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好感。他有些听出来,这男孩儿对孙明明好像有爱慕之情。他想到这儿冲吴平笑了笑,两个男孩儿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