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盯上,罗兰,你真可怜。”
红发男孩说着,上身柔软地前倾,压在正在拉韧带的腿上。听到这话,同情又幸灾乐祸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坐在一旁为自己系发带的男孩也凑了过来,笑嘻嘻地对他摆出一副悲悯模样。他撇撇嘴,扭头看向站在门外抽烟的身影。
那个男人很高,比处在发育期中间的他们都要高,一头黑发,发尾有点长了,卷进笔挺的风衣领口。他挺瘦,黑色风衣紧紧箍着腰,窗外天空灰蒙蒙地,辽阔高远,显得那腰也越发的细,几乎要在西欧凛冽的寒风里折断。烟雾朦胧,夹在骨节分明的手里静静燃烧,他没吸几口,仿佛点着烟只是为了排解尴尬的静默,那双发灰的眼睛一定瞧着泛白的天际,那里一片荒凉,只有几只鹰展翅掠过,成为天空中突兀的噪点。
烟燃到尽头,厚厚一根烟灰将落未落,红色火星在其中明灭。男人沉默了一会,将烟按进旁边垃圾桶上的烟灰缸,转了身。那群男孩又低声嘻嘻哈哈地笑开了,等到男人慢慢走进练舞室,才鸟兽状散开,各自装作在用功。只有他还愣愣地坐在地上,刘海一根根盖住他碧绿的眼睛,他透过那些金色发丝看男人被苍白日光灯映得更加病态的皮肤,仿佛寒冷冬日对他造成了难以磨灭的打击,高挑的身体只剩下空架子,风从窗户席卷而来,掀起风衣下摆。于是他看到了男人慢慢挪动的腿——造成男人走路缓慢的根源。
“罗兰。”那人盯着他沉默一会,见他还在发呆,便严厉地开口:“休息时间已经结束了。”
罗兰依然怔怔地看着男人。皱眉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眉宇间留下深深一道刻痕,他总是Yin沉地绷着脸,显得那张英俊深刻的脸也不是那么讨喜,紧抿的薄唇似乎有些刻薄。右耳的小巧耳垂上缀着个银环,谁也说不清那是哪来的,少年们隐隐传着恶劣的笑话,说他或许曾经是个卖屁股的鸭子,这样沉闷的人才会在一边耳垂上吊那么风sao的东西。罗兰看着它,只觉得寒光四射,圆润得好看。
“容”罗兰慢慢说,那张白瓷一样干净漂亮的脸上泛着天真纯粹的疑惑,“你为什么留在这里呢?”
他的声音不大,还在窃窃私语的少年们没听清,只看见眉头皱得越来越深的男人。他重重地看着坐在地上金发碧眼的少年,语气沉了下去:
“去练习。”
说着,没有再多看罗兰一眼。房间内一时鸦雀无声,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似乎浸透了宽敞的房间,在四壁锃亮的玻璃上回荡着。少年眨了眨眼,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寒冷Yin暗的巴黎也好,还没有燃起暖意的舞室也好,它们都随着窗外那苍凉的云变得灰暗,天地间没有什么鲜亮的颜色,只有男人高挑瘦削的身影黑得纯粹,那背脊笔直,他忍不住想要剥下厚厚风衣仔细研究,包裹在坚硬外壳下的皮rou是否也像男人的目光一样冰冷。
出现在门口的身影解救了他们。雷瑞大踏步走进来,白皙脸颊上带着微微红晕,嘴唇红润,像是刚刚激烈运动过一样。他熟稔地揽了一下男人的腰又迅速放开,改为搭在男人肩膀上。容有些不爽地瞥了一眼他,没有再不识趣地甩开。
“我的男孩们,怎么了?”青年清亮的声线被镜子反射,在室内回荡着。男孩们脸上泛起笑容,因为容的严苛与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而静寂下去的练舞室又渐渐有了生气。罗兰依然坐在地上,看了一会他的老师,慢吞吞从地上爬了起来。
雷瑞拽着自己的领口扇风,在寒冷的天气里一副汗流浃背的模样。没有了孩子们的视线,容终于忍无可忍地推开赖在自己身上的高大青年,雷瑞耸耸肩,抬手解开了自己身上的牛仔外套。
其下便是芭蕾舞的练功服。
他开始满室游走,熟练地为孩子们示范动作。雷瑞肌rou线条流畅的身体被黑色紧身衣包裹,动作间行云流水般优美,有力而轻盈。男孩们渐渐凑到雷瑞身旁,目光熠熠地等着青年为他们亲手指导动作。
容靠在门口,寒风不住卷起他的风衣下摆,一根没有点着的烟被他叼在嘴里,浅色的唇有些干涸开裂。他盯着那热闹的角落,少年颜色鲜亮的脑袋与金发青年的影子渐渐融化,变成一簇艳丽盛开的花束,生命力洋溢,星光熠熠,他感受到了那破土而出一样的快乐,鲜活的世界与他隔着一层防弹玻璃,他的视线灰蒙蒙地,被风搅乱,冷眼旁观着。
身边蹭来了一个热源。
热源哆哆嗦嗦,被门口的风吹得不轻,酝酿半天终于猛地打出一个清脆的喷嚏。容冷淡地看着脑袋刚到自己肩膀的少年那金灿灿的头顶,心里没来由地觉得烦躁。这种烦躁并非面对罗兰,也并非面对雷瑞,或许是因为这灿烂的颜色与灰败的他实在太过于对比鲜明,由此而来的烦闷也更加鲜明,鲜活的少年,有力的青年,尚可称一句年轻、却沉闷落拓的他,之间沟壑如东非裂谷,横跨一整个时代。
罗兰挪过来,也不说话,稍稍热了热身便抬起腿,在他身边做着基础练习。少年尚处在长身体的阶段,纤瘦的四肢还没来得及覆上匀称有力的肌rou,高高扬起的手臂微微颤抖,看起来仿佛要在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