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爷站在会馆二楼的一个小平台上,伸手拍了拍立在面前的麦克风,叫停了舞池的演奏。身后,平野半个身体隐在Yin影里,暗中将全局尽收眼底。“感谢诸位百忙之中,抽空赏光犬子的生日舞会,真是不胜荣幸”赵四爷情绪饱满地客套着,笑得看不见眼,众人安静地看着他,面上挂着笑,心里却各怀鬼胎。
陆讨靠在沙发里,不耐地眯着眼,眼底滑过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暗色。赵四爷的客套迟迟未完,她便混不在意似的移开了视线,垂眼把玩着腕表,脸上写满了无聊。卫吾含拍拍她,起身去洗手间,临走前陆讨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卫吾含朝她哼了一声,顾自转身走了。
随着远离会场大厅,赵四爷的声音变得沉闷许多。卫吾含从洗手间出来,不出意外地遇见了一个人。“卫小姐,真是巧。”赵少垄迎面走过来,笑得贼眉鼠眼,脸色是病态的白。卫吾含和他客气地打了招呼,抱着手臂站在他三步之外。
“赵少。”卫吾含漠然疏离地看着他,不带任何情绪。赵少垄又上前一步:“卫小姐何必躲着我,我并没有恶意。”卫吾含打量他片刻,笑了一下:“赵少,我为我母亲的自作主张感到抱歉,但你我都是成熟的人,应该不会把我母亲的一厢情愿的天真当真吧?当然,如果是我想多了,那请你接受我的道歉,对不起,我很愿意结交一个你这样的朋友。”
卫吾含朝他伸出右手,赵少垄沉默一阵,并没有握上去。“卫小姐,陆讨并不是适合你的人。你留洋归来,受过高等教育,优雅大方,而陆讨,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地痞流氓,不过是因为拜了胡思明,才一路爬到这么个表面风光的位置。我想你也许是没见过这种人,一时新鲜而对他产生了好感,等你认清了他的本质,就会知道他是多么粗鄙卑劣的一个人。有朝一日他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你难道要带着你父亲大半辈子打下的根基给他陪葬?”
卫吾含笑着听他评价,放下手来,不置可否。她明白赵少垄的来意,听他说这些话,心里不免有些好笑。赵少垄见她并未气恼否认,便继续道:“你刚回来不久,工作上只有你父亲留下的老部下,他们应该并不完全信任你,生活上你拒绝了你母亲,大概也没人告诉你,陆讨究竟是个多么放荡的人,上海这明里暗里的花街柳巷,可是他从小钻到大的地方。”
“哦?”卫吾含闻言挑眉,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她不知道这些话是赵少垄自己想的还是什么人教的,只是好笑安排这些话的人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把她当做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傻女人?即便她真的是,这样的话也只会适得其反,对方太自大了。她带着看笑话一般的心态好奇着赵少垄的下文,如果所料不错,赵少垄贬完陆讨,就该提她母亲多可怜了。
“我言尽于此,卫小姐自己多想想吧。”赵少垄转身离开,走出三步,见卫吾含还站在原地,便回头,又说了一句:“你母亲很想你。”说罢径直大步离开。
卫吾含目送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勾起唇角,如果她当真身在局内,这场谈话算得上一场勉强及格的攻心战。
可惜对方太轻敌。
卫吾含整理了一下情绪,再度出现在会场大厅的时候,眼中已添了一抹患得患失的狐疑。赵四爷的讲话已经结束,卫吾含回到陆讨身边坐下,与陆讨对视一眼,果然,陆讨的眼神也有几分变味。
在彼此眼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笑意,两个人都在偷笑彼此心有灵犀。
陆讨手臂揽着卫吾含的腰,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她有些烦躁地看着卫吾含的唇,似乎要确认什么一般,作势吻上去。卫吾含下意识地往后一撤,两个人都愣了片刻。卫吾含迟疑过后,终究没有推拒,反而微微侧首,似是迎了上去。两人唇瓣将要触到的时,陆讨将脸一错,滑去卫吾含耳畔,半咬着牙关,缓道:“平野在看我们,赵四爷也有意无意地朝这儿瞄,你离场的成果让他们很关心啊。”
卫吾含回以宛如冰释的一笑,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分微妙的隔阂,犹豫地后仰与她分开一些:“赵少垄来找我使离间计来着,你猜我信是不信。”陆讨捏了捏卫吾含的下巴,拇指在她唇上抹了一道:“我们该走了。”卫吾含稍稍收拢了口型,到别人读不清唇语的程度:“是该回家了,你得给我一个看起来合理的原因。”
“可是大小姐,我们正在装模作样地调情,而且你先前才撩了我满身的火。”陆讨提醒她道。
卫吾含表情僵在脸上,露出一分慌乱,又迅速镇定,她站起来,兵荒马乱地看着陆讨,语气却是自若而挑衅的:“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演一场,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陆讨看着她慌张离去,露出一个懊恼的神情来,心烦意乱地喝完桌上那一杯酒,将杯子重重敲在桌上,满身戾气地起身离开,途中有人想上前和她谈话,见她脸色黑得能滴水,都噤若寒蝉地止步了。
陆讨一路畅通地离了场,阿空一直在门口待在车里,先是看见卫吾含急匆匆走出来上了一辆人力车,还没摸清头脑,便看见陆讨怒气冲冲地走出来,心中一凛,连忙发动车子。